
山道蜿蜒,韶华独自一人慢慢往山顶走,身影萧索得像被风吹落的叶。
这条路曲折盘旋,长得仿佛没有尽头,一如她此刻的人生。
以神族的寿数算,她还年轻,可心头那股沉沉的疲惫,却让她觉得自己已如垂暮之人。
一级级台阶踩在脚下,往事像倒退的风景,一幕幕在眼前飞掠,母亲决绝自尽时的背影,奶奶弥留之际的眼神,姑姑披甲出征时的决绝,还有与姐姐被迫分离时的哭喊……最终,画面定格在涂山璟脸上。
“我不做涂山璟了……”他的声音仿佛还在耳畔,“能不能堂堂正正和你在一起不重要,就算一辈子无名无分,一辈子做你的奴仆,我都愿意,我只要在你身边,守着你……”
韶华怔怔地站在原地,像被梦魇缠上,脚步再也挪不动。
忽然,一件带着体温的披风裹上肩头,暖意驱散了山风的凉。
她猛地回头,见是玱玹,所有力气仿佛瞬间被抽干,颓然坐倒在台阶上。
玱玹在她身边坐下,一言不发,只是陪着她,像座沉默的山。
西炎韶华“有些事,我想不明白,”
韶华望着远处的云雾,声音轻飘飘的,
西炎韶华“以为自己一个人走一走,就能豁然开朗……”
西炎玱玹“想通了?”
韶华泄气地摇头,
西炎韶华“没有……”
西炎玱玹“能说给我听听吗?”
西炎韶华“哥哥,你不觉得人生很无奈吗?”
她转头看他,眼底蒙着一层雾,
西炎韶华“不管多强大,世间最重要的两件事,我们都握不住。”
西炎玱玹“哪两件?”
西炎韶华“生、死。”
西炎韶华“我们选不了自己的生,也留不住想留的死。”
西炎韶华“有时候想想,连这最重大的事都由不得自己,”
西炎韶华“别的事又有什么好想、好争的?真觉得没意思。”
玱玹淡笑一声,
西炎玱玹“傻瓜,换个角度想,”
西炎玱玹“正因为生和死由不得我们,才更该抓住中间的日子,”
西炎玱玹“让活着的每一刻,都能由自己说了算。”
韶华沉默着,没说话。
玱玹站起身,向她伸出手,韶华摇摇头,
西炎韶华“我累了,不想走了。”
西炎玱玹“都走到这里了,怎能不登到山顶看看?”
玱玹的手固执地伸着,眼里带着鼓励,
西炎玱玹“真走不动,我背你。”
他的手一直伸着,像在等一个肯定的答复,韶华看着那只手,最终还是轻轻放了上去。
玱玹握住她的手,两人并肩向上,一步一步,踏过崎岖。
等站在紫金山巅,茫茫云海在脚下翻涌,远处诸峰若隐若现,气势磅礴。
西炎韶华“风景的确更好。”
西炎玱玹“不经历山路崎岖,怎会有机会见这绝顶风光?”
韶华突然对着崇山峻岭大喊起来,声音在山谷间回荡,
西炎韶华“涂山璟,你失信了!你失信了!失信了!”
喊到最后,声音里带着哭腔,山风卷着她的话,远远散去。
玱玹始终沉默,眼里却盛满了怜惜与悲哀。
等所有声音平息,韶华抹了把脸,转头对玱玹笑了笑,像没事人一样,
西炎韶华“哥哥,帮我挑个男人吧。”
玱玹眼中闪过一丝欣慰,
西炎玱玹“你想要什么样的?”
西炎韶华“能做伴过日子就行,别的不紧要,”
韶华语气平淡,却带着一丝狠劲,
西炎韶华“但绝不能有其他女人!否则我一定阉了他!”
玱玹被她逗笑,
西炎玱玹“这么残忍?哪有女子像你这样说话。”
西炎韶华“阿婼啊,”
韶华随口道,
西炎韶华“阿婼就说过。”
听到“阿婼”二字,玱玹的笑僵在脸上,怔怔地看着她,眼神复杂。
韶华苦笑一声,移开目光,
西炎韶华“也许就像爷爷说的,鹈鲽情深可遇不可求,”
西炎韶华“但选对了人,相敬如宾、白头到老,也不难。”
西炎韶华“我已经不信自己的眼光了,你帮我选吧。”
玱玹沉默片刻,缓缓开口,
西炎玱玹“好,我帮你选。”
西炎玱玹“若是他做不到,不用等你动手,我先帮你剁了他。”
韶华把头轻轻靠在他肩上,望着远处的云卷云舒,
西炎韶华“还是哥哥最可靠。”
玱玹没接话,目光投向远处层叠的山峦,心头却莫名翻涌起来。
他想起韶华方才那句“阿婼就说过”,脑海中不由自主浮现出画面,阿婼说这话时,许是蹙着眉,眼底带着几分娇蛮的认真,像只护着领地的小兽。
那样的话,听着是狠,实则是把一颗心都系在了对方身上。
若不是在乎到了极致,又怎会这般执拗地在意他身边有几个女人?
他忽然想起赤水丰隆,想起阿婼与丰隆相处时的坦然自在,想起她对丰隆的关切,甚至愿意为了丰隆的事费心……难道,阿婼对丰隆,也存着这般在意吗?
这个念头刚冒出来,便像藤蔓般疯长,瞬间缠得他心口发紧,连呼吸都滞了半分。
山风拂过,带着寒意,他却只觉得一股燥热从心底窜上来,烧得他指尖微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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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未完待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