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夜晚,冷风呼啸,行人蜷身裹紧衣服匆匆走过,红灯笼照亮青石。
马车碾过石子停在向府门前,活泼清亮的声音在夜里格外响亮。
“管家,祖母不是传信说想我了吗?我特地带了一些糕点来看望她老人家。”
管家看到眼前人眉眼弯弯,笑提着一盒点心,不免欣慰。
刚要侧身让开时看到身后跟随的二人低头不语,看着面生刚要斥责一只手轻轻搭在胳膊上抬头看到柳翠翠轻轻眨了下眼。
话语囫囵吞了进去,侧身让行。
冷风刮在脸上,管家仍有疑虑弥漫在心头,看着牌冕上方飘动的红布不知是对是错。
柳翠翠跨过门栏经过鱼塘身后几人低头默默跟随,来到沈晴芝的门前柳翠翠停了下来叩三下后转头指着二人中腰背佝偻的那位男子,你同我一起进去。
话音落罢柳翠翠迈步走了进去,那人腰弯的更加低疾步进入沈晴芝的房内。
沈晴芝看着手上写着娟秀字迹的,信纸浅然微笑。听到门口传来的响动抬了眼,“翠儿,你来了!”平静夹杂着淡淡的欢喜在寂静的屋内响起,只见柳翠翠旁边站着一位陌生男人,昏暗烛火照亮那人面容正是素味平生的肃王 也是那日自称兰芝的竹马。
沈晴芝猛的坐直身体,手攥紧了布料,看着肃王坐在对面茶桌上拿过盛着冷掉茶水的杯子抬眼示意柳翠翠出去。
嘈杂的声音渐渐远去,肃王看着青色茶杯上白茶花的花纹,轻笑一声后柔声道:“祖母,本王此次前来只是想与您一叙,不比如此紧张。”
柳翠翠拿过旁边的茶杯重重的摔在地上,弯腰拿起碎片闭眼划伤手臂,额头冒出的冷汗滴落颤抖着失去血色的嘴唇,捂着手臂出门大喊:“管家,我有些粗心摔了祖母的茶器想着不比给您添麻烦捡碎片时竟被划伤了手臂。”
肃王看着妇人听闻此话更加戒备的表情,微微一讪转头倒了一杯茶抬脚递予妇人。
沈晴芝无视了那杯茶抬头看着逆在光影中的脸冷冷说道;“都是千年狐狸,不必假狐慈悲,肃王此次前来为了什么直说便是。”
肃王听此话把那杯茶饮尽后收敛笑意看着沈晴芝一字一句说我要你家族江南的商路。
沈晴芝脑子空白了一瞬,耳朵轰鸣吵的无法思考只能一遍遍说着江南商线,忽然声音猛的提高又压抑着音量像被侵犯了领地的狮子狠言说道:“你怎么会知道!”
“祖母不比探究这些问题,只需要告诉本王你到底给或者不给!”
沈晴芝恍惚了一瞬,身子像断线的风筝往后倒了一瞬后撑着床上那根木栏才强撑住身体。
看着眼前男人不可能退让的态度,凝了下颜眼神冷冰且不容置疑地吐出请回吧三字。
肃王听完冷笑一声随后猛的摆袖站立含着冷意与愠怒:“若本王硬要呢?”
看着妇人难看的表情像是见到什么好笑的东西笑着弯下了腰,寂静的空气笑声如一柄锋利的刀一遍遍凌迟沈晴芝的神经。
江南的商路是沈晴芝本家的活线也是保全芝儿的筹码,手指碾磨狠狠捏成拳她未曾想这条路如此隐秘竟然被肃王察觉!
沈晴芝抬头狠狠瞪着面前人看着那双桃眼蕴含着冷意与挑起的眉头,手下的布料被冷汗浸湿,突然想到肃王竟然能发现那皇帝不也知道吗?
肃王正在不耐的转动戒指看到眼前的妇人抬头双眼猩红带着尖刺声音质问:“这商路是肃王要还是天子?”
手中的戒指在手心滚动了一圈停了下来,握紧手心感受玉的冰凉刚要张嘴却看到面前近百岁的妇人眼眸在黄澄的烛光下如死寂的潭水,泪水一滴滴顺着眼眶滴在了手背。
“吱呀”门被轻轻关上,肃王背手抬头看见皎洁白月刚刚的僵硬与一丝不适暂以缓解。
肃王低头看着手背气笑了恶狠狠道:“向兰芝遇到你真是没有一件好事!”
柳翠翠站在花园里揪着树叶坐立不安四处张望看到肃王一脸不虞的走了过来,眼神直接略过走出院门在踏出时想起柳翠翠,不耐烦地转头扫了一眼。
那双桃花眼里毫无笑意,俱是怒火与杀意。
手里的树叶无知无觉落了下来,柳翠翠僵直了,冰凉夹杂着雪的风拂过脸颊,柳翠翠身子战栗了一瞬随后急忙跟上肃王的步伐。
回到柳府,走到房内,那叠点心已经凉透。
沈黎拿糕点进来时看到屋内来了三位不速之客,肃王气定神闲地品茶。
沈黎刚要质问被柳翠翠一个眼神制止,还未吐出的话强行咽了回去。
“柳小姐,不必紧张,你写信约定在今晚看望沈晴芝,本王此次前来便是与你同去。”肃王喝了一口茶后转动着手中扳指悠闲笃定地看着翠翠。
柳翠翠摆手眨了眨眼有些困惑,可是我没有写信给祖母?
肃王含笑道:“本王替柳小姐写了”话音落下站起身走出门外不看柳翠翠反应。
沈黎觉得此人不可理喻,手欲伸向身侧佩戴的短剑时看见柳翠翠摇了摇头,嘴张开无声道:“我去去就回。
沈黎紧蹙眉头死死盯着眼前跳动的烛火,听到门吱呀的声音,转头看到柳翠翠站在门口。
柳翠翠还未进屋被一阵风夹杂着淡淡的香味的怀抱紧紧拥住,刚要抬手推开却听见沈黎带着泣音的哭诉:“你没事太好了,太好了....”
柳翠翠微微一笑,将手放在沈黎背上轻拍一遍遍低声重复我没事,抱歉让你担心了......
拥抱的力度渐渐减轻,沈黎松开抬头看到柳翠翠有些带着挑逗的笑意脸有些发烫摸了下鼻子底气不足地道:“你可别因为小爷担心你而得意啊告诉你我不是在意你而是受了将军的嘱托要好好照顾你”
柳翠翠揉了揉提到兰芝骤然增加的音量导致阵痛的耳朵。
听到此话看到眼前人得意又有些心虚的表情柳翠翠觉得有些好笑强压着嘴角,“好好我知道知道你是受了将军的,将军!”
沈黎被这突然的变故弄得脑子有点懵,肩膀被攥的巨痛,看着眼前人执着疯魔的眼神呆呆的应着,“对啊是将军在前去边疆的晚上把我叫入房内嘱咐我要好好照看你说你心性比较单纯难以对付复杂的朝堂......”
“哦,对了将军给我一个令牌说若有难以对付的事情可以拿出给对方看,对方就不会再纠缠了。”
柳翠翠看着沈黎手中雕着一条威严的青龙,龙鳞隐隐写着贞皇所赐的令牌,荒谬与欣喜和汹涌的痛向她冲击。
那年阳光正好,自己好奇地拿着那个青龙令牌看向正在喝茶的向兰芝,这是什么?向兰芝笑着说没什么不过是天子赐予先皇赠与建立伟业者可免去一次死亡的奖励。
沈黎看着眼前人软下膝盖跪在地上,又哭又笑的场景她小心向前刚要伸手扶起却被一把抓住胳膊,只见柳翠翠好似抓住最后一丝浮木颤抖小心翼翼问道:“你和兰芝是否有联系?”
沈黎看着那双充满希冀的眼睛,好似自己一句话就可以判定这人的生死。
沈黎喉咙发涩说不出一句话,头也好似生了铁锈做不出点头或者摇头,眼皮沉重如千钧。
柳翠翠看着眼前人沉默眼里尽是怜惜与不忍心一点点冷了下来,松开了抓着沈黎的手。
看着手中从沈黎手中夺来的令牌 看着青龙疑似嘲讽又有些怜悯的眼睛嗤笑了一声,
“这算什么,这算什么,向兰芝!”
眼泪滴在了紧握着令牌的手,柳翠翠咬着牙气极要将它丢出去,令牌已经脱手了一半柳翠翠看到昏黄的墙面上倒映着阳光下少女明媚温柔地喊着翠翠。
在最后要飞出去时被紧紧抓住,柳翠翠把它抱在怀里痛哭。
“向兰芝,向兰芝我恨你!你什么都考虑好了连自己死也算好了,把先皇赐予可以免去一次皇帝责罚的令牌都交给我,你算什么啊?你是我的谁又凭什么隐瞒我…”
沈黎看着少女蜷缩着哭泣断断续续的痛诉,悄悄关门出去了。
“主上,阿桃姑娘来信”黑衣人单膝跪地呈上一纸信封。
肃王拿过打开看到潇洒潦草的两行字:
本姑娘已经到了向兰芝的军营里,
没有要事不要打扰本姑娘!
肃王冷笑着揉皱了信纸,黑衣人见主上神情不对便开口询问道:“是否要树属下将阿桃姑娘寻来”
“不用”
干净利落的拒绝,黑衣人识趣的退下。
肃王踱步到园外,抬头看着明亮的圆月,想到向兰芝跪在自己面前的场景,手里把玩的戒指顿了一下随后接着转动。
“罢了,等几日也不急那妇人的答复。”
“天子,肃王今夜来到向府院内,可惜戒备森严,属下怕打草惊蛇所以蹲守在向府对面的屋顶,大约过了三炷香的时间属下见到肃王面色不虞的出去。”
锦衣卫跪在冰冷的大理石恭敬的汇报自己看到的场景。
自己日常蹲守在向府没有想到今夜会有额外的收获。
肃王即使隐蔽的再厉害也抵不过自己仅通过背影就将他认出。
锦衣卫不知为何要隐藏柳翠翠的存在,盯着脚下走向奇怪的纹理可能因为她与向兰芝相识的缘故?
“哦?”天子停下手中批改奏折的笔,双手交叉叠在下巴处颇有兴趣地看着门外赶来的新任副手狗子。
锦衣卫抬头看见狗子走到天子身旁俯身在耳旁不知说了什么,天子表情由凝重到眼里闪过病态的光彩。
随后若有所思的对上了自己的视线,锦衣卫急忙近乎本能地低下头,冷汗急急冒出顺着鼻梁落下打湿了眼前的石板。
狗子小声说陛下要不要属下还未说完便被天子抬手打断,狗子知趣的停下站在身旁。
“好了,天色已晚,你们也该回去歇息了”
锦衣卫和狗子对视一眼,都默契的应声“是,陛下。”
天子在窸窣声音安静后,提笔在奏折上画了一个圈嘴角勾起:“有趣可太有趣了,朕很期待你和肃王会怎么扳倒这岌岌可危的大厦?”
宫墙外的树林里狗子怒极反笑,“怎么?锦衣卫大人是怕事情败露杀人灭口吗?”
抵在脖子上的剑更进一步,刺透了肌肤,血丝冒出,狗子看着眼前人看垃圾的眼神,心中怒火烧的更旺,手握住剑锋,将它移到心脏处,直视执剑之人眼神有些遗憾说道:“可惜大人晚了小的已经说了。”
狗子说的时候疏忽了剑锋微微偏移,移到了腹部。
“你!”如狗子预想的那样眼前人怒了嘴角的笑意更加明显,不顾手中的伤势蛊惑挑衅身子猛的前进一寸,利刃刺入身体痛感令短促他叫了一声,借着微弱的月光看到那人猛地瞪大眼睛不可置信说你真是疯了!
剑从腹部快速抽出,冷夜的寒意与迟来的痛令身体颤栗抖得如破烂不堪的筛子,冷汗不断从额头冒出,顺着脸颊滴下,听到那人说你真是疯了,狗子笑的弯下了腰。
锦衣卫看着眼前人弯下腰发出刺耳尖细的声音,有些烦躁地皱眉刚要抬脚离开衣领被人剧烈地攥紧身子猛的前倾,映入眼帘的是一双疯狂的眼睛暴起的青筋和咬牙切齿充满恨意的话语:“是我是疯了,可你又比我好到哪去,都是天子脚下的狗!为了一点苍蝇小利就眼巴巴往前摇着尾巴的卑贱下流的狗!”
狗子看着那人眼里冷静的看着他闹的样子,怒火好似被一盆冷水浇下,身体的脊髓好似被抽干了,松开了抓着衣领的手,自己的样子真是丑态百出。
“你走吧”无力且微弱的话语回荡在寂静的树林里。
锦衣卫整了整紧巴的衣领深深看了他最后一眼转身离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