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丝斜斜划过玻璃窗，在杨丹手机屏幕上晕开一道道水痕。听筒里电流声刺啦作响，她攥着手机的手指微微发白，指节因用力而泛出青意。沈迟的声音混着背景里若有若无的爵士乐传来，像一把钝刀在她心口来回拉锯。

“沈迟，你什么意思，你说清楚好不好？”杨丹的声音带着哭腔，尾音像被风揉碎似的，颤抖着消散在潮湿的空气里。她蜷缩在教室的窗边，膝头摊着的素描本上，半幅未完成的肖像画还留着最后一笔未落——那是沈迟靠在画室窗台的侧影，铅笔勾勒的睫毛下，她曾用彩铅细细点染过温柔的眸光。

电话那头传来金属杯碟相碰的脆响，沈迟轻笑了一声，这声笑却比窗外的雨更凉：“布果是我表姐，你懂吗？”他抬手将威士忌酒杯往大理石桌面重重一搁，琥珀色的液体在杯中晃出危险的涟漪。酒吧昏黄的灯光落在他银灰色西装袖口，折射出冷冽的光泽。身旁穿红裙的女子正用镶钻指甲轻轻划过他手背，在杨丹看不见的角度，朝他抛了个媚眼。

杨丹咬住下唇，尝到铁锈味在舌尖蔓延。她想起上周在沈迟公寓楼下，那个倚着红色跑车、卷发如海藻般的艳丽女子。当时沈迟搂着她的肩膀，说“这是朋友家妹妹”，此刻真相却如倒灌的潮水，将所有甜蜜谎言冲得支离破碎。飘窗缝隙钻进的冷风掀起她发梢，素描本边角被吹得哗哗作响，那半幅画像上沈迟的眼睛，仿佛也在嘲讽地望着她。

“算了，我们分手吧。”沈迟转动着酒杯，冰块撞击声清脆得刺耳。他望着吧台镜面里自己微醺的倒影，突然觉得这场游戏有些腻了。一年前在画廊初见，杨丹抱着画架撞进他怀里时，那惊慌失措又纯真的眼神的确让他心动了一瞬，可现在，那些笨拙的关心、深夜等待的消息，都成了令人烦躁的负担。“我很忙，没有时间陪你玩过家家。”他漫不经心地补了一句，全然没注意到电话那端压抑的抽气声。

杨丹浑身发冷，仿佛坠入冰窖。她看着窗外被雨水打落的樱花，突然想起沈迟曾说“你的眼睛比富士山的雪还干净”。此刻那些情话都成了笑话，在耳畔嗡嗡作响。她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沈迟，你从一开始就...”话未说完，听筒里传来忙音。

沈迟随手把手机扔在沙发上，仰头靠在真皮软垫里。水晶吊灯在他眼睑投下细碎光斑，威士忌的后劲涌上来，让他有些昏沉。指尖残留的红裙女子的香水味，和记忆里杨丹身上淡淡的铅笔屑气息交织在一起，他皱了皱眉，伸手解开衬衫最上面两颗纽扣。落地窗映出他慵懒的身影，远处城市灯火璀璨，像无数破碎的星子，和三个月前他牵着杨丹漫步外滩时看到的夜景，并无二致。

而此刻，杨丹的手机滑落在地毯上，屏幕熄灭前最后一瞬，相册自动播放到他们在迪士尼的合影。照片里沈迟笑着替她戴米奇发箍，阳光落在他嘴角，那笑容比今天酒吧里的任何一个瞬间都要温柔。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素描本上的肖像画被泪水晕开，沈迟的眼睛在水痕中渐渐模糊，就像他们短暂而虚幻的爱情，终究消散在现实的风雨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