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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喂,请问你是?"布果将手机夹在耳畔,指尖无意识摩挲着凉席边缘细密的纹路。蝉鸣声裹着灼热的风从纱窗漏进来,在她汗湿的颈间凝成一层薄腻。
"是我。"沈迟的声音像浸过冰凉的竹席,带着某种恰到好处的凉意。布果翻身侧躺,手肘压到了枕下的遥控器,空调出风口顿时传来嗡鸣。
"是小迟啊,没事吧,怎么了?"她望着天花板上晃动的光斑,忽然想起梦里的沈迟也是这样突然出现在她家楼下的,抱着篮球仰头喊她名字时,脖颈处的汗水顺着喉结滑落。
"没事就不能打电话给你吗,姐姐?"少年尾音微微上扬,背景音里隐约传来金属器械碰撞的脆响。布果仿佛看见他倚在修车铺的铁架旁,指节敲打着摩托车油箱,阳光把睫毛的影子投在锋利的下颌线上。
"没有,可以打。"布果扯过薄毯盖住发烫的脚踝,空调外机的震动透过楼板传来,在脚心荡起细小的酥麻。她盯着墙上泛黄的挂历,那是阿公去年从杂货店带回来的,印着招财猫的月份已经被撕下大半。
听筒里传来沈迟低笑,像是喉间滚过一串小铃铛。"回家了吗,姐姐?"他忽然发问,布果听见自己喉咙发紧的声音:"嗯,在家呢。"窗外的梧桐叶被风掀起银白的背面,恍惚间竟像极了小时候沈迟那件总也洗不白的白衬衫。
"大家都还好吧,阿奶和阿公也好吧?"这句话说得很慢,每个字都像被揉进了午后粘稠的空气里。布果侧头看向客厅,阿奶正戴着老花镜给新摘的豆角掐头去尾,电视机里咿咿呀呀唱着黄梅戏;阿公的藤椅空着,紫砂壶里的茶凉了大半,旁边散落着几张被揉皱的彩票。
"他们都挺好。"布果摸了摸枕头底下苏琳送的竹叶项链,冰凉的竹尖硌着掌心。蝉鸣突然变得震耳欲聋,她听见自己加速的心跳,混着电话那头逐渐清晰的引擎声,在闷热的午后织成一张密不透风的网。
不知道为什么,布果感觉自己无法适应现在的沈迟。
她不知道怎么去和现在的沈迟相处。
就像面对苏琳,布果还是忘不了她的好,她觉得自己可能再也找不到那么好的一个人了,她也会因为一首歌或一句话而想起苏琳这个人。
可是布果又觉得没必要再和苏琳纠缠。
过去了就是过去了。
傍晚的暮色像泼翻的墨汁渗进窗棂,布果蜷缩在小屋的藤椅里,指甲深深掐进掌心的旧伤疤。
苏琳曾经寄来的明信片从指缝滑落,画面上展翅的凤凰在霞光中舒展羽翼,烫金的"纽约大都会艺术博物馆"字样刺得她眼眶发疼。那只凤凰本该属于苏琳——穿着高定礼服站在聚光灯下的天才画家,而不是被困在这座潮湿的南方小城。
楼下传来二弟发动摩托车的轰鸣,布果将脸埋进膝盖。三天前在修车铺,她看见二弟后颈新添的机油污渍,和少年意气风发的眉眼形成刺目的反差。明明该是站在赛车场上的人,却因为照顾家里人,把最灿烂的前途折成了修车扳手的锈迹。她数着引擎声渐渐远去,数到第三十七下时,窗外的梧桐树沙沙作响,仿佛在嘲笑她的怯懦。
衣柜镜子里映出她刻意画的淡妆,却遮不住眼下青黑。布果扯过毛毯裹住发抖的肩膀,摸到内侧缝着的抗抑郁药铝箔板——那是上周二弟偷偷塞进她包里的。茶几上的相框里,全家去年出游的笑容在暮色中模糊,她突然抓起相框倒扣,玻璃磕在木桌上发出闷响。伪装的裂缝正在扩大,就像梅雨季节墙皮剥落的速度,她害怕下一次暴雨来临时,所有溃烂的伤口会在顷刻间暴露无遗。
手机在裤兜里震动,是二弟发来的消息:"今天修好了那辆哈雷,车主给了奖金"。布果盯着屏幕,眼泪砸在键盘上晕开字符。她颤抖着删掉打好的回复,把自己更深地埋进阴影里。
在无人知晓的角落,缓慢而绝望地腐烂。
下雨了。
暴雨砸在铁皮雨棚上的声响震得布果耳膜生疼,布果把自己蜷缩起来,怀里抱着浸透冷汗的枕头。
衣柜镜子蒙着灰,却依旧映出她惨白的脸。布果死死咬住下唇,指甲掐进掌心旧疤,试图用真实的痛感驱散脑海里不断循环的画面。父亲的惨叫与大姑脖颈凹陷的指痕,在她视网膜上烙下永恒的印记。
每当夜深人静,记忆就像被激活的毒蛇,缠着她的脚踝将她拖入深渊。
客厅传来阿奶咳嗽声,布果猛地起身,头重重磕在横梁上。她摸着肿起的额头跌跌撞撞冲出去,正撞见阿公往她碗里夹鸡腿。"多吃点。"老人布满老茧的手微微颤抖,浑浊的眼睛里满是疼惜。布果望着碗里油亮的鸡腿,喉咙突然被十岁那天的血腥味堵住。她强扯出笑容,却在低头时将眼泪滴进了滚烫的汤里。
深夜,布果又一次被噩梦惊醒。月光从窗帘缝隙钻进来,在地板上投下锋利的光刃。她机械地翻出藏在床垫下的心理书,"创伤后应激障碍"的字样在黑暗中泛着冷光。指甲深深掐进纸页,她突然想起二弟昨天说的话:"姐,我再陪你去看医生。"
可记忆的恶魔正在撕咬她的理智,那些染血的双手、扭曲的面孔,让她深信自己就是那个该下地狱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