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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苔与长途车》

短文集随笔

周明野的帆布包蹭过门槛时,沈念正蹲在廊下数青苔。砖缝里的绿毛茸茸的,被晨露浸得发亮,像他去年在秦岭给她寄的那包野山菌——后来炖了鸡汤,香得她把汤碗都舔干净了。

“这次带了防潮垫。”他把包往藤椅上一放,拉链拉开的瞬间滚出半袋核桃,是她念叨了半个月的纸皮核桃,“山里潮,睡袋也换了加厚的。”

沈念没抬头,手指戳了戳青苔最厚的那块砖。去年他走时也是这样,帆布包上沾着黄泥土,鞋跟卡着草籽,说要去川西拍迁徙的候鸟。她在站台上追着长途车跑,他从后窗探出头,手里举着她织了一半的围巾,风把毛线吹得飘起来,像条没系好的风筝线。

厨房飘来面香。周明野凌晨四点就起了,揉面时动静大得像在打鼓,现在蒸笼掀开,白雾裹着芝麻香漫出来,是她爱吃的红糖发糕,棱上还沾着点面粉——他总说发糕要带点糙劲才好吃,就像他拍的照片,从不修掉镜头上的雨痕。

“车票在冰箱上。”他把蒸笼端到八仙桌上,竹篾的热气烫得他直甩手,“下午三点的车,到中转站要六个小时。”

沈念终于站起来,发糕的甜香钻进鼻子时,她忽然看见冰箱门上贴着张便签,是他歪歪扭扭的字:“腌菜坛子在阳台角落,上周新腌的萝卜,够吃到我回来。”字尾画了个小太阳,旁边圈着只猫,像她家那只总爱跳上窗台的三花。

收拾行李时,她在他枕头底下摸出个铁皮盒。去年冬天他说要去大兴安岭,临走前也是这样藏了个盒子,里面装着三十颗奶糖,是她小时候爱吃的橘子味。这次打开,里面是叠得整整齐齐的信纸,每张都画着小画:她趴在书桌前打盹的样子,三花猫偷喝牛奶的傻样,还有次画了两只手,他的手骨节分明,握着她的手,指尖缠着根红绳。

最底下那张没画完,只在角落写着:“终南山的雪该化了,想拍你站在竹林里的样子。”

沈念忽然想起去年深冬,他裹着满身寒气回来,睫毛上还挂着霜。她把他的手按进温水里,他却从怀里掏出个玻璃罐,里面装着半罐雪,说在秦岭山顶装的,“化了能泡茶”。后来雪水真的泡了茶,带着点清冽的甜,像他看她时眼睛里的光。

下午两点,她帮他把帆布包扛到门口。包比上次沉了不少,侧面的网兜里露出个搪瓷杯,是她用了五年的那只,杯口缺了个小角,他说路上喝热水方便。她忽然想起他走前总爱用这杯子,泡浓浓的砖茶,说喝了不困,能多拍几张星轨。

长途车在路口扬起尘土时,三花猫忽然从院墙上跳下来,蹭着沈念的裤腿喵喵叫。她看见周明野从车窗里探出头,手里举着她刚塞给他的酱菜瓶,玻璃在阳光下闪了下,像颗被阳光吻过的星子。车开出去很远,她还站在老槐树下,手里攥着他忘带的手套,毛线的纹路里还留着他的温度。

傍晚收衣服时,发现晾衣绳上多了件蓝衬衫,是他昨天换下来的,袖口沾着点墨渍——上周他帮她修钢笔,墨水洒了一手,说这样才有“文人气息”。她把衬衫往竹竿上搭,风一吹,衣角扫过她的脸颊,带着皂角的清香,像他每次出门前抱她时,身上淡淡的草木味。

夜里起了风,雨点打在窗棂上噼啪响。沈念爬起来关窗,看见阳台的腌菜坛子被风吹得晃了晃,坛口的玻璃盖压着张纸条,是他补写的:“萝卜要过十天再吃,现在太咸。”她忽然笑出声,想起他上次腌的黄瓜,说要等满月才能开封,结果自己馋得半夜偷啃,被她抓个正着时,嘴角还挂着黄瓜籽。

手机在枕头底下震了震。周明野发来张照片,是长途车窗外的晚霞,火烧云漫过天际,他在底下写:“像你蒸发糕时锅里的蒸汽,软乎乎的。”沈念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手指划过他的名字,忽然发现床头柜上的铁皮盒没盖严,露出半张信纸,上面画着个小房子,屋顶长着青苔,门口蹲着个人,像在等谁回家。

三花猫跳上床,蜷在她腿边打呼噜。沈念摸出那盒橘子糖,剥开一颗塞进嘴里,甜味漫开时,她想起周明野说过,每次长途车过隧道,他都数着黑暗里的光点,像数她寄去的信上,那些被邮票盖住的字迹。

第二天清晨,沈念在廊下发现块新的青苔。砖缝里还沾着点泥土,像是被谁夜里悄悄添的。她蹲下来数,数到第七块时,看见露水在青苔上滚成小球,映着刚升起的太阳,亮晶晶的,像他留在铁皮盒里的那些信,字里行间全是光。

她起身去厨房,往蒸笼里倒了新的面粉。这次要做芝麻馅的发糕,他说过下个路口的小镇,有片野芝麻田,等他拍完照片,就摘一大把回来,给她做芝麻糊。

阳台的风铃忽然响了,是他去年从海边捡的贝壳串的。风把铃声送进厨房,沈念揉着面团笑了,她知道,等发糕蒸好时,长途车大概正翻过某个山坳,而他背包里的搪瓷杯,已经泡好了新的砖茶,正冒着热气,像她心里那些没说出口的惦念,暖乎乎的,一直甜到很远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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作者没了。

作者这本更的挺快。

作者另外几本,没弃,纯不想更。

作者这可是我"衫″年的运动量。

作者捏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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