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晨的阳光透过教室窗户斜斜地照进来，韩忻夏比平时早了二十分钟到校。昨晚她几乎没怎么睡，脑海里全是林衔那句莫名其妙的"明天见"。

她推开高二(3)班的后门，教室里空无一人。走到自己的座位前，韩忻夏猛地停住了脚步——她旁边的课桌原本属于请病假的张婷，现在却摆着陌生的书本，桌角贴着一张崭新的名签：林衔。

"这不可能......"

韩忻夏的手指无意识地掐进了掌心。班主任怎么会安排他们坐在一起？她明明记得张婷只是请了两周病假而已。

"早。"

一个低沉的男声从身后传来，韩忻夏浑身一僵。不用回头她也知道是谁。雪松混合着薄荷的气息飘过来，林衔从她身边经过，径直走到那个贴着名签的座位前坐下。

"你为什么会在这里？"韩忻夏压低声音质问。

林衔慢条斯理地从书包里取出笔记本，头也不抬："班主任安排的。"

"张婷呢？"

"转学了。"他终于抬起头，黑曜石般的眼睛里闪过一丝韩忻夏读不懂的情绪，"昨天刚办完手续。"

韩忻夏咬住下唇。她应该去质问班主任，要求换座位。但那样做又显得太刻意，好像她很在意似的。

"随你便。"她最终冷冷地说，用力拉开椅子坐下，故意把书包甩在桌上发出响声。

林衔似乎对她的反应毫不在意，继续整理自己的书本。韩忻夏用余光瞥见他的笔记本封面上工整地写着"物理竞赛笔记"，字迹干净利落，就像他这个人一样一丝不苟。

教室里陆续有同学进来。韩忻夏感觉到几道好奇的目光投向他们这个角落。也是，全校闻名的转学生和物理竞赛省一等奖的她成为同桌，确实够引人注目。

"哇，你们俩坐一起啊？"陈嘉怡——韩忻夏在班上为数不多的朋友——凑过来，眼睛亮晶晶的，"李老师这是要搞什么学霸组合吗？"

"别胡说。"韩忻夏皱眉，"只是暂时安排。"

"但林衔同学真的很厉害诶，听说他在原来的学校——"

"上课了。"韩忻夏打断她，陈嘉怡吐了吐舌头回到自己的座位。

第一节是物理课，韩忻夏最喜欢的科目。她强迫自己集中注意力，不去在意旁边那个存在感极强的身影。但当她打开课本时，一张折叠整齐的纸条从书页间滑落。

韩忻夏警惕地看了林衔一眼，他正专注地听讲，仿佛那张纸条与他无关。她悄悄展开纸条，上面只有一行字：

「张婷转学不是我安排的。」

韩忻夏差点冷笑出声。这不是此地无银三百两吗？她把纸条揉成一团塞进笔袋，决定无视这种幼稚的行为。

下课铃响，韩忻夏立刻起身准备离开座位，却被物理老师叫住。

"韩忻夏，林衔，你们俩留一下。"

其他同学投来好奇的目光，陆续离开教室。韩忻夏站在原地，感觉喉咙发紧。物理老师王老师是出了名的严格，突然留下他们两个，准没好事。

"知道我为什么叫你们留下吗？"王老师推了推眼镜，目光在两人之间来回扫视。

韩忻夏摇头，林衔则保持沉默。

"下个月的市级物理竞赛，学校决定派你们两个代表参加。"王老师从文件夹里抽出两张报名表，"往年我们学校的最好成绩是三等奖，希望你们能有所突破。"

韩忻夏接过报名表，手指微微发抖。这是她期待已久的机会，但为什么偏偏要和林衔一起？

"老师，我能单独参赛吗？"她脱口而出。

王老师皱眉："这是团体赛，两人一组。你们是全校物理成绩最好的学生，有什么问题吗？"

"没有。"林衔突然开口，"我们会好好准备的。"

韩忻夏转头瞪他，他却视而不见，自顾自地收好报名表。

"那就这样定了。"王老师满意地点点头，"每周二、四放学后留下来特训，从今天开始。"

走出教室，韩忻夏立刻拦住了林衔："你凭什么替我做决定？"

走廊阳光透过窗户洒在林衔的侧脸上，勾勒出他分明的下颌线。他低头看她，眼神平静："你想放弃竞赛？"

"我当然不想！但——"

"那就行了。"他打断她，"公私分明，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韩忻夏被他噎得说不出话。林衔转身要走，她又叫住他："等等，张婷转学的事，你怎么知道的那么清楚？"

林衔的脚步顿了顿："昨天办手续时，我正好在办公室。"说完，他头也不回地离开了。

韩忻夏站在原地，感觉胸口堵着一团棉花。林衔的每一句话听起来都合情合理，但她总觉得哪里不对劲。

接下来的几天，两人保持着诡异的同桌关系。韩忻夏在课桌中间用粉笔画了一条清晰的"三八线"，林衔对此不置可否，但严格遵守界限，从不越界。他们在课堂上被点名一起解题时，也能专业地交流思路，但除此之外，几乎零交流。

周四放学后，物理特训如期进行。实验室里只有他们两个人，安静得能听见时钟的滴答声。王老师临时有事，让他们先自己复习往年的竞赛题。

韩忻夏全神贯注地解着一道电磁学难题，突然被一道阴影笼罩。林衔不知何时站到了她身后，指着她刚写下的公式：

"这里，洛伦兹力的方向错了。"

"哪里错了？"韩忻夏皱眉检查自己的推导。

林衔俯身，修长的手指轻轻点在纸面上："粒子带负电，方向应该相反。"

他的呼吸近在咫尺，带着淡淡的薄荷味。韩忻夏猛地往旁边挪了挪，重新审视题目。确实，她看错了电荷性质。

"......谢谢。"她勉强道谢，声音细如蚊呐。

林衔直起身，似乎想说什么，最终只是回到自己的座位继续做题。

特训结束后已是黄昏。韩忻夏收拾书包时发现林衔早就离开了，但他的笔记本还放在桌上。她本不想多管闲事，但一阵风吹来，笔记本哗啦啦翻到了最后一页。

那里贴着一张照片——两个小孩站在秋千旁，女孩扎着羊角辫，男孩搂着她的肩膀，两人笑得灿烂。照片一角用稚嫩的笔迹写着："忻夏和衔，永远的好朋友"。

韩忻夏的手指不受控制地颤抖起来。那是她七岁生日时的照片，她家里也有一张一模一样的。这么多年，林衔竟然还留着？

"忘拿东西了。"

林衔的声音突然从门口传来，韩忻夏慌忙合上笔记本。他快步走过来，面无表情地收好本子，转身就走。

"等等！"韩忻夏叫住他，"那张照片......"

林衔的背影僵了一下，但没有回头："只是小时候的纪念而已，别多想。"

韩忻夏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身影消失在走廊尽头。回家的路上，她鬼使神差地绕道去了小时候常去的公园。秋千还在老地方，油漆已经斑驳脱落。她坐在秋千上轻轻摇晃，记忆如潮水般涌来。

"忻夏，我们拉钩，以后要一起上一中，还要做同桌！"

"那要是你说话不算数怎么办？"

"那就......就用这根橡皮筋绑住我！永远不分开！"

韩忻夏从回忆中惊醒，发现天色已暗。她匆匆赶回家，翻箱倒柜找出童年的相册。在最后一页，她找到了那张合照——只是她的这张已经被反扣着放了很久，上面落了一层薄灰。

那天晚上，韩忻夏做了一个梦。梦里七岁的林衔哭着拉住她的手："我要走了，爸爸的工作......"而小小的她却甩开他的手："你骗人！说好永远不分开的！"

第二天早上，韩忻夏顶着黑眼圈到校，发现林衔已经坐在位置上看书。她默默坐下，破天荒地主动开口了：

"昨天的题，我重新做了一遍。"

林衔转过头，略显惊讶地看着她。

韩忻夏从书包里掏出一沓草稿纸，上面密密麻麻写满了推导过程："你是对的，那道题确实需要考虑电荷性质。"

林衔的眼中闪过一丝韩忻夏读不懂的情绪，他轻轻点头："你的思路其实很好，只是细节上......"

"我知道。"韩忻夏打断他，"所以，关于竞赛......"

她从书包里掏出一份精心整理的资料："我整理了过去五年的题型分析，也许对特训有帮助。"

林衔接过资料，指尖不经意间碰到她的手指，两人都像触电般迅速缩回。阳光透过窗户洒在课桌上，那条粉笔画的"三八线"在光照下几乎看不见了。

第二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