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自习的铃声已经响过三遍。顾兰站在教学楼西侧的消防通道前，右膝伤疤传来一阵阵灼热感，仿佛有熔化的金属在皮肤下流动。她攥紧书包带，里面装着星空观测日记和一支偷带出来的实验室温度计——最高刻度50℃的那根现在显示42℃，而春夜的气温只有15℃。
铁门吱呀一声自己开了。顾兰闻到海风的气息，潮湿的，带着深海压力的味道。阶梯上每隔三级就摆着一颗发光的小石子，排列成北斗七星的形状。当她踩上第七颗石子时，它突然陷进木质台阶里，露出下面刻着的希腊字母：λ。
顶楼平台比想象中空旷。废弃的天文台圆顶布满裂缝，月光像液态白银从缝隙间泻下。苑磬背对着她站在平台边缘，白衬衫被风吹得鼓胀起来，后颈处隐约有鳞片状的蓝光闪烁。
"你迟到了四分三十秒。"他没有回头，声音里带着奇异的回声，"摩羯座不该这么不守时。"
顾兰的伤疤突然剧烈疼痛。她踉跄了一下，扶住生锈的铁栏杆，发现上面刻满了微型星座图案——正好与她膝盖上的星图疤痕完全吻合。接触的瞬间，铁栏杆变得透明如水母，整个平台开始旋转，那些裂缝中的月光凝结成实体，在她脚下铺出一条银河光带。
"别看脚下。"苑磬终于转身，他的瞳孔现在完全变成了银白色，手里捧着个冰晶雕成的小盒子，"α星与γ星完成对接还有三分钟。"
顾兰发现自己的校裙正在无风自动，裙摆上浮现出与四年前相同的星芒图案。更奇怪的是，苑磬的影子不是落在地上，而是以违反物理定律的角度斜射向夜空，像条通往宇宙的黑暗隧道。
冰晶盒子自动打开，里面飞出七颗发光的粒子，在两人之间组成旋转的微型星系。苑磬突然抓住她的右手按在盒子上："数到三，说出你第一眼看到的星座。"
"一、二——"
顾兰的"三"卡在喉咙里。她的指尖传来被针刺般的痛感，冰晶盒面浮现出血丝状的纹路，迅速组成摩羯座的星图。与此同时，膝盖伤疤迸发出蓝光，天文台的圆顶裂缝突然扩大，露出真实的夜空——那里本该有的北斗七星不见了，取而代之的是由七颗陌生恒星组成的奇异图案。
"猎户座的λ星团。"苑磬的声音突然变得低沉陌生，"你上次转学前，它们还在地球三万光年之外。"
顾兰的太阳穴突突跳动。一些不属于她的记忆碎片涌入脑海：穿着银色制服的人们在环形控制台前操作，巨大显示屏上闪烁着"星际通道稳定度79%"的字样；某个看不清脸的人将发光的注射器刺进她的膝盖；最后是苑磬——不，是长得像苑磬但戴着奇怪头饰的人，在一片火海中比出那个海生物手势。
"呼吸。"苑磬掐住她的虎口，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骨头，"记忆回流症候群不会持续超过四十秒。"
疼痛让顾兰清醒过来。她发现自己正以一种奇怪的姿势半跪着，右手食指插进了冰晶盒子里，指尖渗出的血珠悬浮在空中，形成DNA链般的螺旋结构。更可怕的是，苑磬的影子现在完全立了起来，变成个模糊的人形轮廓站在他身后。
"这是...什么？"顾兰的声音哑得不像自己。
苑磬从领口扯出条项链，吊坠是片鱼鳞状的晶体，内部封存着流动的星云："双鱼座γ星的碎片，四年前那场流星雨的真实形态。"他将吊坠按在顾兰的膝盖上，伤疤立刻平静下来，"有人不希望我们记住某些事。"
远处传来脚步声。苑磬猛地转身，影子人形瞬间膨胀成保护罩的形状。顾兰看见楼梯口闪过一抹银光——是邹晶的发卡，那个总是安静得像个影子的女生。但下一秒，苑磬的影子已经延伸过去，楼梯口传来重物倒地的闷响。
"她只是睡着了。"苑磬收回影子，从冰晶盒底取出一条项链递给顾兰，"戴上它，当冰晶变成红色时，立刻找我看膝盖。"
项链坠子是颗泪滴状的冰晶，内部有星尘缓缓旋转。顾兰刚戴上，就感觉有冰冷的细流顺着锁骨流向心脏。月光突然变得强烈，她透过冰晶看见苑磬周身笼罩着淡蓝色的气场，而自己的右手则散发着摩羯座特有的土褐色光芒。
"现在看天空。"苑磬指向刚才λ星团出现的位置。两颗格外明亮的恒星正在靠近，它们发出的光在抵达视网膜前诡异地弯曲，形成一条连接彼此的 luminous pathway（光之路径）。
"α星与γ星的连线。"苑磬突然从背后环住顾兰，双手覆在她握项链的手上，"也是摩羯座与双鱼座在星际联盟时代的通勤路线。"
他的体温高得不正常。顾兰能感觉到两人接触的皮肤间有电流窜动，冰晶项链开始发出蜂鸣般的震动。当那两颗星终于完成连线时，项链突然射出一道光线，在天文台墙壁上投出全息星图——标注着几十个陌生星系，其中有七个被红色光圈标记。
"叛逃者的藏身星系。"苑磬的呼吸喷在她耳后，引起一阵战栗，"包括导致你膝盖受伤的那个。"
顾兰的视野边缘开始出现数据流般的绿色符号。她不受控制地报出一串数字："117.3光年，氢含量异常，有曲速引擎残留痕迹..."这是她从未学过的天文知识，却像母语般自然脱口而出。
苑磬突然松开她。全息星图闪烁几下后消失，邹晶的咳嗽声从楼梯口传来。顾兰低头看项链，冰晶内部已经出现细小的红色丝线。
"明天化学课别坐靠窗位置。"苑磬快速塞给她一张纸条，转身时顾兰分明看见他后颈的鳞片纹路变成了渗血的伤口，"如果看到我瞳孔变成竖线，立刻用圆规刺我右手虎口。"
脚步声近了。苑磬的影子突然分裂出一部分，裹住顾兰将她推向另一侧的逃生梯。在坠入阴影前的最后一秒，顾兰看见邹晶举着手机站在楼梯口，摄像头闪着不正常的红光，而苑磬正用她听不懂的语言对着虚空说着什么，每个音节都让附近的玻璃轻微震颤。
逃生梯底部，顾兰发现纸条上画着复杂的分子结构图，标注着"膝盖伤疤抑制剂配方"。更令她心惊的是背面那行小字："你真正的生日是冬至日零点，他们改过你的档案。"
右膝伤疤突然一阵清凉。冰晶项链自动调节了温度，内部星尘聚集成一个箭头形状，指向北方天空某处——那里有颗本不该存在的暗红色星星正在闪烁，频率与她加速的心跳完全同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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