逆光骨相

钛合金手术钳咬住第四根肋间神经时，沈白朮听见了自己基因链断裂的声音。

韩烈的枪口陷在他第三与第四肋骨之间，弹道轨迹正对心脏后方那颗畸形寰椎——三小时前他们在天文台地下室发现的胚胎培养舱里，三百具克隆体的这个部位都嵌着相同编号的钛钉。

"第0927号实验体。"韩烈用枪管挑开他染血的衬衫，金属铭牌在胸骨上烙出焦痕，"1998年9月27日，苏维埃法医研究所火灾，唯一幸存的培养舱编号0927。"

沈白朮的瞳孔在夜视仪里泛着冷血动物的幽光。他背后是贯穿三层楼的人体标本柱，福尔马林液中的克隆体随地震波晃动，像一群溺毙的水母。

"你心跳加快了0.8赫兹。"沈白朮突然握住枪管，指尖渗出荧蓝血液，"当我的脊髓液渗透压达到285mOsm/kg，你会看到......"

整面标本墙突然爆裂。韩烈在玻璃雨中扑倒沈白朮的瞬间，看见对方后颈植入体迸发的电弧正与自己的金属颅骨共振。培养液在地面汇成发光的拓扑图，勾勒出1998年医学院的平面结构。

"跟着血走。"沈白朮扯断颈间银链，吊坠里的放射性同位素将血液照成磷火色，"每个克隆体的耻骨都刻着地图碎片。"

韩烈的战术手电扫过满地残肢。那些莹白的骨骼表面，俄文刻痕正随温度变化渗出不同颜色的液体——靛蓝是硫酸铜，猩红是硫氰化汞，正是师傅实验室失窃的化学试剂。

地下二层传来管风琴轰鸣。沈白朮突然将手术刀刺入自己桡动脉，喷溅的血雾在空气中凝结成三维解剖图。韩烈看到所有血管末端都指向东北角的承重柱，那里埋着个印有KGB标志的铅盒。

"里面有你要的真相。"沈白朮的白大褂开始自燃，火焰却是诡异的孔雀蓝，"但打开它的视网膜认证需要......咳......我们瞳孔的叠加成像......"

承重柱突然坍塌。韩烈拽着沈白朮滚进通风管道时，对方的手正按在他左胸——这个姿势让两人的军用识别牌紧紧相贴，高温下竟熔合成一枚苏维埃法医徽章。

"三年前那场车祸。"韩烈在管道转弯处卡住他脖颈，"你故意让公交车撞上我的巡逻车，就为了在我颅骨装这个？"他敲了敲自己太阳穴，金属回响惊起管道深处的蝙蝠群。

沈白朮的医用腕带突然报警。生命体征监测屏显示，他的线粒体DNA正在以每秒7%的速度变异。通风口灌入的月光里，他的虹膜纹路开始旋转，逐渐变成韩烈师傅的瞳孔图案。

"陈国华不是自杀。"沈白朮突然用师傅的声音说话，喉结位置浮现条形码，"他是第0926号实验体，而你是0928号。"

地下传来齿轮咬合声。整座天文台开始向东南倾斜，克隆体培养舱像棺椁般滑向深渊。韩烈在失重状态下抓住沈白朮的腰带，发现对方腰椎植入的胶囊舱里，竟封存着师傅的脑灰质切片。

"看仔细。"沈白朮撕开腹部缝合线，肠道间缠绕的微型胶片正在放映1998年的画面：年轻的陈国华将注射器扎进培养舱，而舱内婴儿的腕带编号正是韩烈的生日。

顶板突然坠落。韩烈在千钧一发之际抱住沈白朮，两人顺着排污管坠入冷却池。血红液体中漂浮着无数电子胎盘，脐带状的导线正将数据流输入中央计算机。

"欢迎回家，0928。"机械合成音响起时，所有屏幕亮起韩烈的脑部扫描图，"请输入克隆体销毁密码："

沈白朮的肋骨在剧烈咳嗽中断裂。他染血的指尖在操作台按下三个时间节点：2019.04.17师傅坠楼日、1998.09.27研究所火灾日、以及韩烈在第三章结尾看到的——自己真实的出生日期：1983.11.23。

警报声撕破夜空。自毁程序启动的瞬间，沈白朮将韩烈推入紧急逃生舱。在舱门闭合前，韩烈看见他扯断所有维持生命的导管，将手术刀刺入计算机核心——刀柄上的编号与师傅遗物中的婚戒内刻完全一致。

逃生舱弹射进暴雨中。韩烈攥着从沈白朮体内扯出的记忆芯片，颈间残留的荧蓝血液正与雨水发生反应，在皮肤上蚀刻出完整的人体解剖图——每个器官位置都标注着俄文注释，而在心脏区域，浮现的是他从未见过的母亲照片。

三公里外的观测塔顶端，真正的凶手正在调整射电望远镜。高频电波穿过雨幕，激活了韩烈颅内的金属植入物。他最后看到的画面是1998年雨夜，沈白朮的克隆体培养舱被陈国华偷偷运出研究所，而襁褓中的自己正在隔壁舱室沉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