药渣里的碎齿

解剖室青白灯光在沈白朮睫毛上结霜。他盯着离心管里那颗臼齿，齿根附着的暗红结晶正在培养液中舒展，像一株复活的水母。

"这是第四位死者的牙齿？"韩烈用镊子戳了戳玻璃器皿。三小时前他从城西垃圾站赶回，作战靴底还粘着死者指甲缝里的鸢尾花瓣。

沈白朮没回答。他颈侧贴着新型镇痛贴片，医用胶布边缘微微卷起。韩烈注意到他握离心机的手腕在颤抖，解剖服袖口渗出淡黄色药渍。

"齿冠磨损度显示年龄25岁。"沈白朮突然开口，声音像绷紧的琴弦，"但牙髓细胞活性相当于60岁老人。"

韩烈猛地凑近观察窗。培养液中的血丝正以诡异姿态旋转，逐渐聚合成模糊数字——2019.04.17。正是三年前师傅陈国华自杀的日期。

解剖室门突然被撞开。实习生小林举着物证袋冲进来："沈老师！您让检测的中药残渣里......"

韩烈抢过物证袋。透明密封袋里除了当归黄芪，赫然混着半枚人类犬齿。齿面上用微雕技术刻着警徽图案，编号正是他现在的警号。

"解释。"韩烈把物证袋拍在解剖台上。不锈钢台面映出沈白朮苍白的唇色，他正在往静脉注射透明药剂，针管标签被迅速藏进袖口。

"每天戌时。"沈白朮拔掉针头，棉签按在渗血的针孔，"你都能在法医办公室闻到当归气味。"

韩烈突然想起连续三周在走廊闻到的苦香。他冲向二楼东侧时，作战服刮落了公告栏通缉令。法医办公室门锁被他一枪托砸开，浓稠药味扑面而来。

紫砂药炉在电磁炉上咕嘟作响，药吊里沉浮的何首乌片竟拼成经纬坐标。韩烈用枪管搅动药汤，捞出一块缠着红绳的龟甲——那分明是师傅下葬时的陪葬品。

"别碰！"沈白朮的声音第一次出现裂痕。他扶着门框剧烈喘息，后颈手术疤泛着诡异紫红："那是...咳...逆转神经毒素的......"

韩烈转身时撞翻药柜。玻璃瓶哗啦碎裂，上百个中药抽屉如多米诺骨牌倾塌。在漫天飞舞的茯苓与雪莲间，他接住了沈白朮下坠的身体。

"你给自己下毒？"韩烈摸到他后背凸起的金属植入物。沈白朮白大褂内侧缝满中药香囊，此刻正渗出墨绿色汁液。

证物室顶灯忽明忽暗。沈白朮蜷缩在监控盲区的角落，衬衫第三颗纽扣崩落在地。韩烈举着师傅的遗书复印件，纸张边缘卷起焦痕——与药方上的"制附子"批注笔迹完全一致。

"2019年4月17日。"韩烈用枪口挑起沈白朮下颌，"师傅跳楼前最后通话记录里，有段26秒的俄语留言。"

沈白朮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漏出靛蓝色血沫。韩烈扯开他衣领，锁骨下方的旧伤疤正在渗出荧光液体。那颜色与师傅临终前画的符咒一模一样。

警报器骤然尖啸。存放少女失踪案证物的保险柜自动弹开，数百颗乳牙倾泻而出。在满地乱滚的牙齿间，韩烈看见自己的警徽正被沈白朮攥在掌心，边缘沾着中药汤剂的残渣。

"你早就认识师傅。"韩烈扣动扳机的手停在半空。证物柜玻璃映出沈白朮破碎的笑——这个角度竟与三年前结案照片里，那个站在车祸现场阴影中的少年重合。

沈白朮喉间突然发出机械合成音："21:47，温度19℃，湿度62%——"正是师傅坠楼时的气象数据。他眼白泛起蛛网状血丝，指尖在证物架划出带血的俄文字母：

Предатель（叛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