桓东苑
沈之妍和林华婷回到桓东苑,一进内室,沈之妍便挣脱母亲的手,踉跄后退两步:“母亲,玉岫她不可能下毒!她今早明明只是去送——”
“啪!”一记耳光重重甩在沈之妍脸上。林华婷鬓边金凤步摇剧烈晃动,映着她狰狞的面容:“蠢货!你是要全府都知道那琴弦是我动的手脚吗?”
沈之妍捂着脸跌坐在绣墩上,泪珠滚落:“可玉岫她……”
“不过是个贱婢!”林华婷掐住女儿下巴,蔻丹几乎陷进她皮肉,“你当初救她回来,如今也算是报恩了,青阳县主回京那是陛下都知道的事,这个节骨眼上若传出谋害县主,你我还活不活?”
沈之妍脸色惨白,双眼噙满泪水,不可置信地看着母亲:“母亲,那可是活生生的一条人命,我们明明没下毒,为什么要替别人背这个锅!”
“你以为弄坏御赐之物是小事?”林华婷松开沈之妍的下巴,“就算不是我们下的毒,他们也只会迫切地拉一个人去顶罪!”林华婷双手扶住沈之妍的肩膀,“妍儿,母亲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你,你能理解母亲的对吧。”
沈之妍浑身颤抖,泪水无声滑落。她望着母亲近乎哀求的眼神,忽然觉得眼前的人陌生得可怕。
“为了我?”她声音嘶哑,带着哭腔,“可玉岫从小跟着我,我待她如亲妹……母亲,她会被处死的!”
林华婷眼神一厉,压低声音道:“一个丫鬟而已,死了又如何?你若不忍心,回头多给她家里些银钱便是。”她捏紧沈之妍的肩膀,“可你若再这般优柔寡断,下一个被拖出去的,就是你!”
沈之妍如遭雷击,怔在原地。
窗外雨势渐大,豆大的雨点砸在窗棂上,发出沉闷的声响。林华婷深吸一口气,放缓语气:“妍儿,你记住,在这深宅大院里,不是你死就是我活。”
沈之妍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了。”
林华婷微微一笑,摸了摸她的头:“乖,这才是我的好女儿。你祖母罚你去静心堂思过,你就好好在静心堂待着,旁的事,不要多想分心。”
“嗯。”
西跨院
西跨院里,段姨娘正坐在窗边绣着帕子,忽听外头一阵急促的脚步声。沈之鸢慌慌张张地闯进来,连门都忘了敲。
“姨娘!出大事了!”沈之鸢脸色煞白,“长姐在寿宴上中毒昏倒了!”
段姨娘拿着绣花针的手顿了顿,猛地站起身:“怎么回事?不是让你称病不要去花厅参加寿宴吗?”
“女儿是没去,可方才翠儿去药房取药,听下人们都在议论……”沈之鸢压低声音,“说是长姐弹琴时被琴弦划伤,那琴弦上竟淬了毒!”
段姨娘瞳孔一缩,快步走到门前将门闩好。她转身时,脸上已恢复平静:“弹的是哪把琴?”
沈之鸢挠了挠头:“好像就是锁清苑那把琴,叫什么——焦尾琴。”
段姨娘的手微不可察地抖了抖:“可查出是谁下的毒?”
“听说是……是二姐姐的贴身丫鬟玉岫。”沈之鸢声音发抖,“可女儿觉得蹊跷,玉岫哪有这个胆子……”
“嘘——”段姨娘突然捂住女儿的嘴,眼神凌厉地扫向窗外。待确认无人偷听后,她才松开手,低声道:“记住,这件事我们一个字都不能掺和。”
沈之鸢不解:“可玉岫和二姐姐何其无辜,偏要给别人背锅么……”
“你还没看明白吗?”段姨娘冷笑,“这府里能对御赐之物动手脚的,还能有谁?偏生最后顶罪的却是个丫鬟……”
沈之鸢倒吸一口凉气:“姨娘是说……”
“我什么也没说。”段姨娘打断她,从箱笼里取出一包药材,“去,叫流筝把这安神茶给老夫人送去,就说你听闻长姐中毒,特意送去给老夫人安神的。”
“母亲不是不让我掺和么?”沈之鸢不解地看着段姨娘,“那为何还要送安神茶给祖母?”
“是送给你祖母,”段姨娘叹了口气,“眼下华哥儿功名未成,咱们在府里还要仰仗你祖母,今日寿宴你未曾出席,她心里断然是不痛快的,叫流筝把贺礼连同这安神茶一起送去,让她知道你是想着她这个祖母的。”
“女儿明白。”沈之鸢接过药材,“这便叫流筝送过去。”
待沈之鸢离开,段姨娘独自站在窗前,望着锁清苑的方向,轻声自语:“好一招借刀杀人……这就是你想要的结果吗?”
南院
南院正房里传来“砰”的一声巨响,沈渊将茶盏狠狠摔在地上,碎瓷片飞溅。
“你今日在寿宴上为何要替沈之渝说话?”沈渊脸色铁青,“那丫头分明是在做戏!”
周氏冷笑一声,狠狠拍了下桌子:“二爷糊涂了不成?县主中毒是实打实的,太医都验出来了。我若不表态,难道要跟着林氏一起被老夫人记恨?”
“妇人之见!”沈渊拍案而起,“林氏掌家多年,背后有林家撑腰。如今沈之渝刚回府就闹出这等事,分明是要夺权!你倒好,上赶着给她当枪使!”
“夺权?”周氏讥讽地勾起嘴角,“老爷莫不是忘了,这沈府本就是大房的。这些年我们二房能分一杯羹,还不是全靠我这个妇人在外周旋?二爷若是也有能力,像大房那样谋个拿的出手的官职,我们何至于……”
“闭嘴!”沈渊怒喝,额角青筋暴起。
这时,沈之悦掀帘进来,手里还端着刚熬好的参汤:“父亲母亲别吵了,喝口汤……”
“喝什么喝!”沈渊一把打翻汤碗,滚烫的汤汁溅在沈之悦裙摆上,“都是你不争气!若你能像你长姐二姐那般得老夫人欢心,我们何须这般筹谋?”
沈之悦眼眶瞬间红了:“女儿……女儿已经很努力了……”
“努力?”周氏也来了火气,“你今日在寿宴上唯唯诺诺,只言不发,送的礼物也不知是个什么东西?就连沈乔那个小贱人也和沈之渝一起做了碗长寿面亲自递给老夫人,你连沈乔都比不过!”
“什么都是我的错,那为何不说兄长?”沈之悦突然抬头,眼泪夺眶而出,“他整日流连烟花之地,不知天地为何物,他又是个什么好东西!凭什么只怪我?"
“混账!”沈渊扬手就要打,“明德是男儿,日后科举入仕,自是不肖我们筹谋的!你……”
”科举入仕?”沈之悦哭着喊道,“就他那副样子还能考得上举人么!且不说别的,你看沈明华,偏是个庶子都知上进,沈明德是个怎样的纨绔子弟……”
“啪!”一记耳光重重落下,沈渊指着沈之悦:“孽女!你胳膊肘往外拐竟敢诅咒你兄长,我看你是越来越不知规矩了!”
周氏被这一巴掌吓得怔住,急忙拉住暴怒的沈渊:“老爷息怒!悦儿还小……”
“小?她都快及笄了!”沈渊甩开周氏的手,指着沈之悦骂道,“就你这般心性,难怪比不上大房的半分!”
沈之悦捂着脸哭着跑出去。
颐安堂
颐安堂内,鎏金香炉里沉水香袅袅升起,老夫人半倚在罗汉榻上,手中的佛珠缓缓转动。钱嬷嬷正跪坐在脚踏上,轻轻为她捶着腿。
“老奴瞧着,县主这次中毒来得蹊跷。”钱嬷嬷压低声音,“那玉岫不过是个丫头,哪来的胆子在御赐之物上下毒?”
老夫人闭着眼睛,佛珠“咔嗒”一声响:“林氏这些年,是越发不知分寸了。”
钱嬷嬷歪了歪头:“要说林夫人这几年将沈府打理得也算是井井有条,何至于这般针对县主呢,便就是县主回来,也是动摇不了她的地位的呀,唉!”
“愈发没规矩了,”沈老夫人笑着嗔怪,“敢在背后议论主子了!”
话未说完,门外传来轻轻的叩门声。流筝 捧着红漆托盘进来,上面放着一盏冒着热气的安神茶,身后跟了个小丫头捧着一顶观音小像。
“老夫人,三小姐特意寻来的安神茶,说是能定惊安神。”流筝福了福身,将茶盏轻轻放在小几上,随后接过小侍女手中的观音小像,“这观音小像是前些日子三小姐特地去城隍庙求来送给老夫人的寿礼。”
钱嬷嬷接过茶盏,银针在茶汤里轻轻搅了搅,见无异样才递给老夫人。老夫人抿了一口,忽然问道:“三丫头怎么突然想起送这个?”
流筝垂首答道:“三小姐说,今日县主中毒,老夫人必定忧心,怕是不太安稳,故而特意去小厨房熬了安神茶,只是身子还抱恙着,就不能亲自来给老夫人祝寿,还请老夫人原谅三小姐的不孝之举。”
“鸢丫头有心了,”沈老夫人点了点头,“她身子抱恙,可请了郎中来看,可说了是什么病?严不严重?这丫头病了还亲自熬什么安神茶。”
“回老夫人的话,”流筝顿了顿,“三小姐只是偶然过敏,不严重的,郎中说休息几日就可痊愈了,劳老夫人忧心了。”
“好了,”沈老夫人放下茶盏,“回去告诉鸢丫头,她的心意老身晓得了,让她好生养病,有什么缺的尽管让段姨娘知会账房那边。”
“是。”流筝福礼退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