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季的清晨，王默在画室地板上捡到泛黄的信封。火漆印是灯塔与星轨的图腾，信纸边缘沾着干涸的茶渍。水清漓的字迹在此处洇开：「父亲要求我继承天文台，下月赴德进修的机票藏在《星空下的咖啡馆》画框背面——」
后半截文字被撕去，只留毛边参差的缺口。她颤抖着摸向梵高复刻画背后，触到的却不是机票，而是三年前疗养院的缴费单。患者签名栏赫然写着水清漓母亲的名字，诊断记录里「应激性失语症」的日期，正是灯塔坍塌事故当天。
"那幅画是我母亲的遗物。"
水清漓的声音惊得她碰翻调色盘。钴蓝颜料泼在信纸上，显露出隐藏的紫外线墨水：「但我想留在有你的坐标系里。」
市美术馆的冷气吹得人脊背发凉。王默站在《破碎星云》装置艺术前，看着镜中自己扭曲的倒影。这是她偷偷报名的新锐画家联展，此刻展签却贴着陌生人的名字。
"创意不错，可惜笔触太软。"
苍老的声音从背后传来。穿唐装的老者用拐杖轻点她未愈的烫伤——那是熬夜赶稿时打翻咖啡留下的。王默突然认出这是美院传奇教授陆砚之，他腕间沉香珠忽然断裂，满地滚动的木珠竟拼出北斗七星的形状。
"小姑娘，真正的裂痕..."老者将瓷片放入她掌心，冰裂纹在灯光下绽开星芒，"要经得起七十二道淬火。"
手机在此刻震动，水清漓发来天文台旧照。他站在废弃的陨石分析仪前，指尖捏着半张泛舟请柬。王默放大背景里模糊的公告栏，泛黄的《灯塔修缮招标书》日期显示，坍塌事故五年前就该启动维护工程。
便利店冰柜的荧光映着水清漓阴郁的侧脸。他正往草莓奶昔里加第三份炼乳，这是母亲发病时常做的安抚动作。玻璃门突然被推开，穿高定西装的男人将青铜星盘拍在收银台。
"玩够了吗？"
水父的袖扣与儿子如出一辙，却是更冰冷的铂金色。他转动星盘，二十八宿的铜钉在地面投下牢笼般的阴影："当年要不是你乱动气象站的陨石数据，灯塔根本不会——"
吸管突然被捏爆。水清漓将星盘扫落在地，奶昔顺着桌沿滴在父亲擦亮的皮鞋上："所以您就用假账本逼走施工队？用治疗费把我变成提线木偶？"
王默抱着画板僵在货架后。她看着水清漓脖颈青筋暴起，那是他发病的前兆。三年前疗养院监控里，少年就是用这样猩红的眼睛撕碎了所有星空海报，却在看到她速写本时突然安静下来。
"至少我教会你..."水父捡起星盘，将刻着「水玉衡」的名字转向他，"怎么让喜欢的女孩平安长大。"
午夜画室弥漫着松节油的气息。王默正在修补陆老赠的冰裂纹瓷，突然发现碎片里嵌着微型胶卷。投影在墙上的竟是灯塔事故调查报告，缺失的第三页用红笔圈出她父亲的名字——当年施工队的安全员。
窗台传来重物坠落的声响。水清漓带着满身夜露翻进来，掌心躺着撕碎的船票："跟我去个地方。"
摩托艇劈开浓雾时，王默才认出这是疗养院后山的海域。水清漓潜入泛着荧光的潮水中，许久后举着锈蚀的保险箱浮出水面。输入她生日解开的瞬间，泛舟请柬上的烫金字在月光下显现：「诚邀王默女士参与灯塔重建计划设计」落款是她父亲三年前失踪的日期。
"他托我保管这个。"水清漓将防水袋里的工作证戴在她颈间，"说等小默能画出永不褪色的星空时..."
海浪突然吞没后半句话。王默在晃动的船舷上抓住他手腕，这才发现他小臂布满未愈的抓痕——是那夜在便利店压抑病发时自己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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