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三早晨，贺峻霖比平时早半小时到达学校。

他昨晚睡得不好，梦里全是支离破碎的画面——钢琴键、雨滴、药瓶和严浩翔那双灰蓝色的眼睛。醒来时，心脏还在胸腔里剧烈跳动，仿佛刚跑完一千米。

推开教室门，贺峻霖愣住了。他的课桌上摆着一个精致的礼物盒，旁边是一小束向日葵，金灿灿的花瓣在晨光中熠熠生辉。教室里空无一人，显然有人特意提早来布置。

贺峻霖小心翼翼地走近，拿起礼物盒上的卡片。上面是熟悉的字迹：

【生日快乐，合作伙伴。

愿你的新一岁像向日葵一样，永远朝向阳光。

——严浩翔】

他的指尖轻轻抚过那行字迹，胸口涌起一股暖流。放下卡片，他拆开礼物盒——里面是一个星空投影灯，附带的说明书写着"可投射出北半球所有主要星座"。

贺峻霖的呼吸微微一滞。一个月前的一次闲聊中，他随口提过小时候喜欢和父亲一起观星。这样微不足道的细节，严浩翔竟然记得。

"喜欢吗？"

门口传来熟悉的声音。贺峻霖抬头，看见严浩翔倚在门框上，嘴角挂着那抹标志性的酒窝笑容。阳光从他身后洒进来，给他整个人镀上一层金边。

"太贵重了。"贺峻霖轻声说，手指却不自觉地摩挲着投影灯光滑的表面。

严浩翔走过来，顺手拿起那束向日葵塞进贺峻霖怀里："不贵重，我找了很久才找到这种不会引起过敏的品种。记得你说过对花粉敏感？"

贺峻霖又一次被他的细心震惊。他自己都快忘记这回事了，那还是在第一次社区活动前的闲聊中提到的。

"谢谢。"他低头嗅了嗅向日葵，确实没有普通花束那种浓烈的香气，"你怎么来这么早？"

严浩翔神秘地眨眨眼："不只是我。"

话音刚落，丁程鑫、马嘉祺等学生会成员一个接一个涌进教室，手里拿着彩带和小礼物。"生日快乐！"的欢呼声此起彼伏。就连刘佳也站在人群边缘，手里拿着一个包装精美的小盒子。

贺峻霖站在原地，一时不知该作何反应。过去的生日都是和家人安静度过，他从未想过会有同学——尤其是这么多同学——记得并为他庆祝。

"别愣着啊，寿星！"丁程鑫把一顶纸皇冠戴在贺峻霖头上，"这可是严浩翔精心策划的惊喜派对！"

贺峻霖看向严浩翔，后者正忙着分发小蛋糕，似乎刻意避开他的目光，但耳尖却微微泛红。

接下来的半小时里，教室变成了临时派对场地。同学们轮番送上祝福和小礼物，贺峻霖一一谢过，脸上的笑容越来越自然。严浩翔站在一旁，目光始终追随着他，每当两人的视线相遇，贺峻霖的心跳就会漏掉一拍。

上课前十分钟，人群终于散去。贺峻霖小心翼翼地将礼物收好，转向正在整理垃圾的严浩翔："谢谢你，这是我收到过最好的生日惊喜。"

严浩翔停下手中的动作，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他："这只是上半场。"

"还有下半场？"

"放学后，音乐教室。"严浩翔压低声音，"就我们两个。"

贺峻霖的耳根瞬间烧了起来，他点点头，不敢细想这句话背后的含义。

一整天的课程中，贺峻霖都心不在焉。课本上的字句不断变成严浩翔的笑脸，老师的声音也总被记忆中那句"就我们两个"打断。他从未如此急切地盼望放学铃响。

终于，最后一节课结束。贺峻霖故意放慢收拾书包的速度，等同学们都离开后，才向音乐教室走去。走廊上空无一人，夕阳透过窗户将他的影子拉得很长。

音乐教室的门虚掩着，里面传出轻柔的钢琴声。贺峻霖轻轻推开门，眼前的景象让他屏住了呼吸——

严浩翔坐在钢琴前，修长的手指在黑白琴键上舞动。夕阳的余晖透过落地窗洒在他身上，将他的轮廓镀上一层金边。他弹的是一首贺峻霖从未听过的曲子，旋律轻快中带着温柔，像春日里潺潺的小溪。

贺峻霖悄悄关上门，靠在门框上静静聆听。最后一个音符落下，严浩翔转过头，眼中的光芒比夕阳还要耀眼。

"生日快乐。"他轻声说，"这是给你的第二份礼物，我自己写的曲子。"

贺峻霖走近几步，喉咙突然发紧："它有名字吗？"

"《星与海》。"严浩翔的目光柔和下来，"因为...你就像星星一样，看起来遥远冰冷，实际上温暖明亮。而我..."

"而你是海。"贺峻霖不假思索地接上，"表面平静，深处却有无数暗流。"

严浩翔的眼中闪过一丝惊讶，随即化为更深的笑意："你比我想象的更了解我。"

两人之间的距离不过一米，贺峻霖能闻到严浩翔身上淡淡的柑橘香气，能看到他睫毛在脸上投下的细密阴影。空气仿佛凝固了，某种无形的张力在两人之间蔓延。

"贺峻霖，我..."严浩翔深吸一口气，手指无意识地按下一个琴键，发出突兀的单音。

就在这时，一阵刺耳的手机铃声打破了静谧。严浩翔皱了皱眉，掏出手机看了一眼，表情瞬间凝固。

"抱歉，我得接这个。"他站起身走到窗边，"陈教授？"

贺峻霖假装整理乐谱，耳朵却不自觉地捕捉着严浩翔的对话。虽然声音压得很低，但几个词还是飘进了他的耳朵——"国际比赛"、"最后机会"、"考虑清楚"...

通话结束后，严浩翔回到钢琴前，但先前的氛围已经荡然无存。他的眉头紧锁，手指不安地敲打着琴盖。

"一切还好吗？"贺峻霖小心翼翼地问。

严浩翔勉强笑了笑："嗯，只是...以前的一些事情。"他看了看手表，"抱歉，我突然有点急事。明天再聊？"

贺峻霖点点头，尽管心中有无数疑问。他看着严浩翔匆忙收拾乐谱和书包，那个几分钟前还温柔似海的少年突然变得陌生而遥远。

"谢谢你的礼物。"在严浩翔离开前，贺峻霖说道，"还有派对。我真的很喜欢。"

严浩翔停下脚步，回头看了他一眼，眼中的情绪复杂难辨："生日快乐，贺峻霖。"

门关上的声音在空荡的音乐教室里格外刺耳。贺峻霖独自站在钢琴旁，手指轻轻抚过刚才严浩翔弹奏的琴键，试图捕捉一丝残留的温度。

接下来的几天，严浩翔变得异常忙碌。他经常缺席学生会会议，即使出现也心不在焉，频繁查看手机。贺峻霖尝试过几次询问，得到的总是含糊的回应："家里有点事"、"在处理一些旧事务"。

更令人不安的是，严浩翔开始有意无意地避开两人独处的机会。午休时的讨论变成了邮件往来，放学后的公益项目筹备也总是找借口提前离开。那个在音乐教室里几乎要说出重要话语的严浩翔仿佛只是贺峻霖的幻觉。

周五下午，贺峻霖在图书馆查阅资料时，无意间听到了隔壁书架后的对话。

"...你真的考虑清楚了？"是一个陌生男声，"这个机会多少人求之不得。"

"我知道，爸。"严浩翔的声音低沉而疲惫，"但我不想草率决定。"

"陈教授说这是你最后的机会。如果错过这次国际比赛，音乐学院的保送资格就..."

"我明白后果。"严浩翔打断道，"再给我几天时间。"

脚步声渐渐远去，贺峻霖仍站在原地，手中的书页被捏出了褶皱。原来如此——严浩翔要回到音乐世界了，那个他本该属于的地方。国际比赛、音乐学院...这才是严浩翔真正的未来，而不是在这所普通高中当什么体育部长。

贺峻霖机械地将书放回书架，胸口像是被什么东西狠狠揪住。他应该为严浩翔高兴才对，这明明是个难得的机会。但为什么心里某个角落却在隐隐作痛？

放学后，贺峻霖独自走在回家的路上，秋风吹落梧桐叶，在他脚边打着旋。手机震动了一下，是严浩翔发来的消息：【明天社区活动还去吗？】

贺峻霖盯着屏幕看了很久，最终回复：【我这周有事，已经安排刘佳接手了。】

几乎是立刻，对方正在输入的提示就出现了。贺峻霖能想象严浩翔皱眉思考的样子。最终发来的只有简单的三个字：【知道了。】

贺峻霖关掉手机，深吸一口气。如果严浩翔真的要重返音乐舞台，那么自己最应该做的就是不要成为他的绊脚石。也许...保持距离对两人都好。

周末两天，贺峻霖把自己关在房间里，完成了公益项目的总结报告。他刻意避开所有可能遇到严浩翔的地方，甚至连日常的晨跑路线都改了。周日晚，当他终于鼓起勇气查看手机时，发现有十几条未读消息和三个未接来电，全部来自严浩翔。

最新一条是半小时前发的：【我们需要谈谈。明天放学后学生会办公室见？】

贺峻霖的手指悬在屏幕上方，最终只回了一个字：【好。】

周一早晨，贺峻霖特意提早到校，却在校门口遇到了意想不到的人——刘佳和她的几个朋友。他们聚在一起窃窃私语，看到贺峻霖时立刻停止了交谈，眼神中带着奇怪的审视。

整个上午，贺峻霖都感觉有人在背后指指点点。午休时，他终于从丁程鑫那里得知了原因。

"你还没看校园论坛？"丁程鑫把他拉到角落，神色紧张，"有人发帖说你和严浩翔...呃，关系不正当，说你利用职权和感情操纵他，让他放弃音乐机会..."

贺峻霖的大脑一片空白。他颤抖着掏出手机，打开校园论坛。置顶帖标题刺眼：《学生会副会长不为人知的一面——论如何用"特殊关系"控制天才转学生》。

帖子里充斥着恶意的猜测和断章取义的截图：他们一起离开音乐教室的照片、严浩翔送他生日礼物的场景、甚至还有他们在社区活动中互动的瞬间...所有画面都被配上误导性的文字，暗示贺峻霖为了留住严浩翔不择手段。

最令人震惊的是，帖子居然提到了严浩翔的焦虑症和比赛失利，这些本该是隐私的事情被赤裸裸地曝光在众人面前。

"谁会做这种事..."贺峻霖的声音嘶哑。

丁程鑫犹豫了一下："有人说是刘佳。她上周突然对严浩翔特别关注，还总打听他的过去..."

贺峻霖想起刘佳翻看他笔记本的样子，想起她突然对公益项目的热情...一切都说得通了。

下午的课程对贺峻霖来说如同噩梦。无论走到哪里，都能感受到异样的目光和窃窃私语。而严浩翔——他整个上午都没来上课，手机也关机了。

放学后，贺峻霖还是去了学生会办公室。无论发生什么，他至少欠严浩翔一个当面解释。

办公室空无一人。贺峻霖坐在自己的位置上，盯着墙上的时钟。分针转了一圈又一圈，严浩翔始终没有出现。

七点半，贺峻霖终于决定离开。就在他收拾书包时，门被猛地推开。严浩翔站在门口，脸色苍白得可怕，额头上布满细密的汗珠，呼吸急促而不规律。

"严浩翔？"贺峻霖立刻站起身，"你还好吗？"

严浩翔摇摇头，踉跄着走进来，跌坐在椅子上。他的手抖得厉害，几次尝试从口袋里掏什么东西都失败了。

"药...包里..."他艰难地挤出几个字。

贺峻霖立刻抓起严浩翔的背包，在里面翻找。在最内侧的夹层里，他找到了那个熟悉的药瓶，迅速倒出一粒递给严浩翔，又倒了杯水给他。

严浩翔吞下药丸，靠在椅背上闭眼深呼吸。贺峻霖站在一旁，手足无措，只能看着他胸口剧烈起伏，慢慢平复。

"抱歉..."十分钟后，严浩翔终于开口，声音嘶哑，"没想到会这么严重。"

"是...因为那个帖子吗？"贺峻霖小心翼翼地问。

严浩翔猛地睁开眼："什么帖子？"

贺峻霖这才意识到严浩翔可能还不知道论坛的事。他犹豫了一下，还是拿出手机给严浩翔看了那个恶意满满的帖子。

严浩翔浏览内容时，脸色越来越难看："这群混蛋..."他猛地站起身，又因头晕不得不扶住桌子，"我要去找他们算账。"

"别冲动。"贺峻霖拦住他，"现在最重要的是你的身体。而且...帖子说的也不全是错的。"

严浩翔皱眉："什么意思？"

"国际比赛的事是真的吧？音乐学院的保送资格也是真的吧？"贺峻霖努力保持声音平稳，"你应该去追求这些机会，而不是...不是浪费在这里。"

"浪费？"严浩翔的声音陡然提高，"你觉得和你在一起是浪费时间？"

贺峻霖向后退了一步："我只是说，你的才华应该被更多人看到。如果因为我..."

"贺峻霖，"严浩翔打断他，眼中闪烁着愤怒和受伤，"你这一周躲着我，就是因为这个？你以为我要走了？"

"我听到你和你父亲的对话了，在图书馆。"贺峻霖坦白道，"还有陈教授的电话...我知道音乐对你有多重要。"

严浩翔的表情从愤怒转为震惊，最后变成一种深深的疲惫。他缓缓坐回椅子上，双手捂住脸："所以你决定替我做出选择？"

"我不是..."

"你知道我这几天在干什么吗？"严浩翔抬起头，灰蓝色的眼睛直视着他，"我在和陈教授谈判，在说服我父亲，我想找到一个既能继续学业又不完全放弃音乐的平衡点。我想...我想和你商量这件事，但你一直躲着我。"

贺峻霖的心脏剧烈跳动起来："我以为..."

"你什么都不用以为。"严浩翔的声音软了下来，"如果我有什么决定，一定会亲口告诉你。而不是让你从别人那里听说，或者自己瞎猜。"

办公室陷入沉默。贺峻霖盯着自己的鞋尖，感到无比羞愧。他自以为是在为严浩翔着想，实际上却连最基本的沟通都没有尝试。

"那个帖子..."他最终开口，"我会查清楚是谁发的。"

严浩翔摇摇头："不重要。比起这个，我更在意你为什么这么轻易就放弃我们...我们的友谊。"

友谊。这个词像一把小刀刺进贺峻霖的心脏。也许严浩翔真的只把他当作朋友，那些他误以为的特殊情感，不过是自己的一厢情愿。

"对不起。"贺峻霖低声说，"我应该直接问你的。"

严浩翔看了他很久，最后叹了口气："我们明天再谈吧。现在...我需要一个人静一静。"

贺峻霖点点头，拿起书包走向门口。在关门的一瞬间，他听到严浩翔轻声说："那首曲子...《星与海》，是写给你的。只有你。"

贺峻霖的手在门把上收紧，胸口涌起一股难以名状的情绪。但他最终什么也没说，轻轻带上了门。

走廊上空无一人，月光透过窗户洒在地上，形成一片片银色的光斑。贺峻霖慢慢走向校门，心中五味杂陈。他伤害了严浩翔，这是毋庸置疑的。但更令他心痛的是，即使在这样的时候，严浩翔仍然记得告诉他那首曲子的意义。

也许，有些情感不需要说出口，也能在音符与沉默中被完整地表达。

中断的表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