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高乐机场的广播声在候机厅内回荡,最后的登机提醒如同一声叹息,划破了离别的沉默。
沈袖月紧紧握着雪脂斋的陶罐,递给杜明川。
那青瓷内胆在安检X光机下,泛着幽幽的蓝光,仿佛藏着无尽的故事。
“真不等等看?”
杜明川推了推鼻梁上那副金丝眼镜,眼神里满是期待,“他或许会来。”
“航班要关了。”
沈袖月打断他,拽着登机箱头也不回地走向廊桥。
箱轮碾过地面,发出轻微的声响,仿佛碾碎了身后玻璃窗上倒映的巴黎晨光。
那晨光里,本该有个追来的身影,可如今只剩一片空旷。
飞机爬升时,她终于打开关机三天的手机。
锁屏上是江疏砚最后的信息:【周棉吞了安眠药,我得留下】。
照片里,病床上的周棉手腕缠着纱布,另一只手死死攥着他的衣角,眼神里满是无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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青溪镇的石板路积了薄薄一层雪,踩上去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
江疏砚站在雪脂斋紧锁的大门前,呵出的白气模糊了门楣上光绪年间的匾额。
林小鱼从隔壁探出头,声音里带着一丝迟疑:“师姐说……井西第三棵槐树下埋着给你的东西。”
冻土被一点点挖开,铁盒里的冰碴已经和信纸冻在一起。
江疏砚用体温慢慢融化冰层,字迹渐渐清晰起来:
【疏砚:
当你读到这封信时,我应该在里昂的甜品教室。杜师兄介绍的导师说,我的七浸九滤法可以改良法式慕斯。
不必愧疚,周小姐比我更需要你。
雪脂斋的钥匙在阿嬷那里,若你偶尔路过……记得给缸里的豆种添些新水。
袖月】
雪粒突然变得又密又急,像无数细小的针,扎在江疏砚的脸上。
他跪在槐树下,看着自己呼出的白气在信纸上凝成霜,又慢慢融化成水渍,像极了那日沈袖月滴在账本上的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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里昂老城区的咖啡馆里,暖气充足,空气中弥漫着浓郁的咖啡香。
沈袖月望着窗外飘落的雪花,指尖在菜单的“豆腐慕斯”上反复摩挲,眼神里满是思念。
对面的Chef Martin突然用生硬的中文问:“那个每天站在店外的东方男人,是你丈夫?”
咖啡杯“当啷”一声磕在碟沿,沈袖月转头,透过结霜的玻璃,看见杜明川立在街灯下。
他肩头积满了雪,像披了一件白衣。
他手里捧着一个青瓷盅,热气在寒风中凝成细小的彩虹。
“不是他。”
沈袖月下意识摸向腕间空荡处——那里本该有颗朱砂痣,如今只剩淡淡的印痕,“是……另一个傻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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三个月后的除夕夜,青溪镇下了十年来最大的一场雪。
雪花纷飞,将整个小镇都裹上了一层洁白的外衣。
江疏砚站在周家别墅的落地窗前,接起视频电话。
屏幕里,沈袖月正在里昂甜品大赛领奖。
她穿着改良旗袍,获奖的豆腐蛋糕在聚光灯下宛如一件精美的艺术品。
“看到没?”周棉突然凑过来,手腕上的疤痕还泛着淡淡的粉色,“姐姐领口别的豆荚胸针,和杜博士实验室门牌一个样式!”
江疏砚沉默地挂断电话。窗外,雪脂斋的灯笼在风雪中摇晃,像一团将熄未熄的火,仿佛在诉说着无尽的遗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