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雨把老宅泡成泛黄的信笺。
我跪坐在阁楼地板上,外婆的松木书箱正在吐露三十年前的秘密。陆沉舟带来的白檀香在潮湿空气里盘桓,他白衬衫袖口染着碘伏的锈色,指尖正轻轻抚过泛黄的《神经外科学》扉页——那里用永生钢笔写着两行褪色小楷:
"脑干是灵魂的蝴蝶结
剪断时记得接住坠落的星光"
落款日期1988.5.12,字迹与怀表里CT胶片上的诗句一模一样。
"这是我母亲的字。"陆沉舟的喉结在阴影里滑动,"她在市医院实习时的导师姓林。"
牛皮纸档案袋突然裂开,雪片般的问诊单倾泻而出。在最底层泛着尸斑色的病历本里,夹着张边缘焦黑的合影:穿白大褂的外婆扶着孕肚,身旁梳麻花辫的姑娘捧着《叶芝诗集》,眼尾泪痣如星。
陆沉舟的听诊器重重砸在地板上。
雨点敲打窗棂的节奏突然与心音共振,我看见1988年的春风穿过泛黄纸页。年轻的实习医生们围坐在老槐树下,外婆的永生钢笔正在陆沉舟母亲的手腕画兰花,墨迹沿着青色血管绽放。
"她们用诗歌代替医嘱。"我展开卷边的会诊记录,那些关于星形细胞瘤的冰冷描述间,夹着用水痕写的俳句:"玉兰沉舟/颅内盛开三千雪/问君知不知"
陆沉舟突然攥住我的手腕,他的掌心有手术刀磨出的茧:"这个病例编号...是我妹妹的。"
我们同时看向窗外暴雨,二十年时光在雨幕里倒流。当年抢救他妹妹的主治医师签名栏里,外婆的印章正在渗血——日期定格在2008年6月21日,照片里五岁的我举着蒲公英那天。
老座钟突然敲响五下,阁楼深处传来铁盒弹开的清脆声响。沾着脑脊液渍的诗稿在霉斑里舒展,最后一行字被泪水泡成深渊:
"请替我看沉舟长出新的月亮"