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月的热浪裹着蝉鸣，在教学楼的缝隙间横冲直撞。叶漓垂着头缩在教室后排，校服领口永远扣到最顶端，遮住锁骨处狰狞的疤痕。他的课本边角被捏得发皱，指节因用力而泛白——前排张书铭又在没完没了地念叨新出的游戏攻略，聒噪得像只扑腾翅膀的麻雀。

"叶漓！帮我递下作业本！"

那声音又黏过来时，叶漓猛地攥紧圆珠笔，笔尖在草稿纸上戳出个破洞。他冷着脸把本子甩过去，纸张擦过张书铭手背留下红痕。对方却浑然不觉，还嬉皮笑脸地递来颗橘子糖："谢了啊！放学要不要一起去..."

"没兴趣。"叶漓粗暴地打断，抓起书包就走。夕阳把他的影子拉得扭曲，像道割裂人群的鸿沟。他讨厌这种刻意的亲近，更讨厌自己每次都忍不住侧耳倾听那些没营养的废话。

奇怪的是，叶漓发现自己渐渐习惯了这种噪音。有时张书铭去参加社团活动，安静的座位反而让他感到一丝不适。周四下午最后一节课，李老师面色凝重地走进教室。"最近校外有不良少年专门堵截我们学校的学生，已经有好几个同学被勒索了。”她推了推眼镜，"放学后尽量结伴而行，不要去偏僻的地方。”叶漓低头收拾书包，对老师的话充耳不闻。他拉上书包拉链时，发现张书铭正盯着他看。

"干嘛?"叶漓皱眉。

“你家住哪个方向?”张书铭问。

叶漓并不喜欢别人知道自己的地址，扯起书包直接走了。暮色给围墙外的梧桐镀上血色时，叶漓正低头踢着石子。巷口突然飘来刺鼻的烟味，九个染着黄毛的身影从阴影里钻出来，痞笑着拦住去路。为首的混混吐了口烟圈，火星溅在叶漓泛白的指节上。

混混用刀尖挑起他的下巴，"交保护费，还是..."

叶漓猛地挥开那只手，指甲几乎划破对方手腕。他转身要走，却听见皮带扣哗啦作响。后背突然撞上砖墙，混着酒气的拳头擦着脸颊砸进墙面："小崽子脾气挺冲？"

手机铃声突兀响起，叶漓浑身紧绷。屏幕亮起的瞬间，张书铭的名字刺得他眼睛发疼。听筒里传来陌生沙哑的嗓音："城北郊区，晚上九点，带点家伙。"不等他开口，电话已经挂断。

"装什么孙子！"混混揪住他的衣领，"兄弟们，给这..."

温热的掌心突然扣住他的手腕，叶漓还没反应过来，整个人已经被拽着撞开人群。张书铭的白衬衫被扯破，露出后腰缠着的绷带，发梢的汗水甩在他手背上："跑！"

潮湿的巷子里，腐叶在脚下发出令人牙酸的声响。张书铭突然刹住脚步，身后追兵的脚步声震得墙面簌簌掉灰。他摘下眼镜塞进叶漓口袋，睫毛在眼下投出锋利的阴影："我引开他们，你从左边巷子..."

"闭嘴。"叶漓咬牙打断，喉咙里发出压抑的低吼。他扯开校服领口，露出狰狞的疤痕，像是被激怒的困兽。混混们举着钢管围上来时，他甚至能看清对方鼻环上反光的锈迹。

“上！”

率先冲来的混混挥着木棍横扫，叶漓侧身躲过，膝盖借力撞向对方腰腹。闷哼声中，他顺势抓住对方手腕，用肘部猛磕其肘关节，“咔嚓”的脆响惊得周围人脚步顿住。但更多拳头从四面八方砸来，他感觉后背撞上潮湿的墙壁，喉间泛起铁锈味。

张书铭的怒吼突然炸响。少年踹开身侧的混混，眼镜歪斜地挂在鼻梁上，露出后腰绷带渗血的痕迹。他灵活地闪避开钢管，一记勾拳打在黄毛跟班的下颚，却在转身时被人从身后勒住脖子。叶漓看着那张总是嬉皮笑脸的脸涨得发紫，太阳穴突突直跳。

“放开他！”

叶漓踹翻脚边的酒瓶，碎玻璃在月光下折射出冷光。他欺身而上，拳头精准砸向勒住张书铭的混混喉结。那人痛苦松手的瞬间，叶漓旋身横扫，裤脚带起的风扫过另一个混混的小腿。失去重心的混混栽倒时，后脑磕在砖墙上，发出令人牙酸的闷响。

混战中，黄毛老大掏出弹簧刀刺来。叶漓感觉手臂被划开一道血口，却在对方愣神的刹那，用膝盖顶住其腹部，同时扣住持刀的手腕。混混惊恐地发现，这个看似文弱的高中生力气大得惊人，刀锋慢慢调转方向，抵住自己咽喉。

“还...还不快上！”黄毛色厉内荏地喊着，却被叶漓狠狠撞向墙面。脑袋磕在砖头上的闷响让剩下的混混面面相觑，有人开始往后退。

张书铭抹了把鼻血，突然笑出声：“早该这么干！”他抓起地上的半截钢管，作势要冲。混混们见状彻底慌了神，连滚带爬地逃窜，有人被碎玻璃划破脚踝，惨叫着跌进阴影里。

巷口的路灯突然亮起，暖黄的光晕里，两个少年狼狈地靠在墙上。叶漓看着自己渗血的手臂，又瞥见张书铭肿起的眼角，突然觉得喉咙发紧。“白痴。”他骂骂咧咧地扯开校服下摆，粗暴地撕成布条，“乱动就勒死你。”

混战持续了多久叶漓记不清了。只记得张书铭靠在墙上笑，嘴角挂着血痕，却固执地举起拇指："够狠啊同桌！"而混混们连滚带爬逃窜时，暖黄的光晕里，少年们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像两簇倔强燃烧的星火。

叶漓别过头去，不愿看那张带笑的脸。他弯腰捡起地上的书包，低声说了句"多管闲事"，便头也不回地走进夜色。然而，掌心残留的温度，却比这夏夜的风更让人难以忘怀。

暮色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