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期的混沌与麻木,像一层厚重的灰尘,蒙在封颂的心上。
公寓里拉着厚窗帘,只留显示器屏幕散发着幽冷的光。
那些尖锐刻薄的字眼,像淬了毒的针,密密麻麻扎进他眼里。
“笑死,还真以为自己能搭上檀健次?蹭热度的姿势不要太难看。”
“活该被耍,没点逼数,资本的游戏玩得明白吗?”
“花瓶就是花瓶,除了那张脸还有啥?业务能力一拖三。”
屏幕的光映着他毫无血色的脸,指尖无意识地滑动着鼠标滚轮,每一条评论都像是一记响亮的耳光。
喉咙里像是堵了一团滚烫的棉花,涩得发疼。
但她没有哭。
崩溃过,迷茫过,像溺水的人抓不到浮木。
可现在,那股被压抑在骨子里的,不属于“小疯子”的倔强,开始一点点抬头。
凭什么?
凭什么就要被打倒?
凭什么要被檀健次,被所有人,用那种轻视的、看笑话的眼神打量?
她不是没有努力过。
她不是只有那张脸。
胸腔里一股沉闷的怒火开始燃烧,烧掉了弥漫的颓丧。
她猛地合上笔记本电脑,屏幕瞬间暗下去,只留下瞳孔里一点残存的光。
她要站起来。
她要让他们看看,封颂,不是任人揉捏的软柿子。
她抓起旁边的手机,指尖因为用力有些发白,找到那个烂熟于心的号码,拨了出去。
电话接通的瞬间,深吸了一口气,压下声音里残余的颤抖。
“王姐,是我。”
电话那头的王姐显然有些意外,声音里带着小心翼翼的关切。
“颂颂?你……还好吗?”
“我没事。”封颂的声音很平静,甚至带着一种异样的坚定,“王姐,公司那边有什么安排,我都配合。”
她停顿了一下,补充道。
“但是,我需要工作。”
“我要抓住一切能证明自己的机会。”
王姐在那头沉默了几秒,随即声音里染上了难以置信的惊喜。
“颂颂,你……”
“我没事,姐。”封颂打断她,“我只是想明白了。”
王姐立刻反应过来,语气变得干练。
“好!我知道了!虽然现在时机比较敏感,很多事情都停了,但我马上去联系!之前接触过的一些本子,还有几个不错的舞台,我再去争取一下,特别是那些能让你发挥演技的!”
“谢谢王姐。”
挂了电话,封颂没有丝毫松懈。
她起身,拉开了厚重的窗帘。
午后的阳光有些刺眼,微微眯起了眼睛,看向窗外。
世界依旧喧嚣,仿佛困境只是其中微不足道的一粒尘埃。
但她身体里的某个引擎,似乎重新启动了。
接下来的日子,封颂像是变了一个人。
她推掉了所有不必要的社交,一头扎进了公司安排的训练室。
表演课,声乐课,舞蹈课……排得满满当当。
汗水浸透了训练服,黏在皮肤上,带来一阵阵湿冷的触感。
肌肉酸痛到几乎抬不起手臂,嗓子也因为反复练习变得沙哑。
但她没有停。
那些网络上的嘲讽,心底的委屈,无处发泄的愤怒,还有那份说不清道不明的不甘,都像是燃料,尽数投入到这场近乎自虐的训练中。
每一次挥拳,每一次呐喊,每一次对着镜子揣摩表情,都像是在对抗着什么,又像是在证明着什么。
这天,训练间隙,她拿着毛巾擦着脸上的汗,手机屏幕亮着,正是关于《暗影对峙》选角悬而未决的新闻。
她盯着那几个字,眼神闪烁不定。
片刻后,她再次拨通了王姐的电话。
“王姐,那个《暗影对峙》……”
她的声音有些沙哑,却异常清晰。
“帮我争取一下。”
王姐在那头倒吸一口凉气。
“颂颂,你确定吗?你知道这意味着……”
“我知道。”封颂打断她,目光落在训练室镜子里那个眼神疲惫却异常明亮的自己身上。
“如果他们还要我,我就去。”
她的语气带着一种近乎孤注一掷的决绝。
“我要让所有人看看,我封颂不是只能演‘小疯子’!”
那个曾经让她一炮而红,如今却也成为某种标签的角色。
王姐沉默了很久,久到封颂以为她会拒绝。
“……好。”王姐的声音带着复杂的情绪,有感动,有担忧,但更多的是一种被点燃的斗志,“我会尽全力去争取。但是颂颂,你要做好心理准备,这很难,而且风险很大。”
“我明白。”
挂了电话,封颂重新站到镜子前。
训练室里很安静,只剩下她略显粗重的呼吸声。
身边的工作人员,从助理到训练老师,都察觉到了她的变化。
那个偶尔会因为一点小事闹脾气,有点傲娇,内心敏感易碎的偶像,好像在短短几天内,被什么东西狠狠敲碎,然后又以一种更加坚硬的方式重塑了。
眼神里少了些浮躁的天真,多了几分沉甸甸的坚韧。
偶尔,累到极致,意识模糊的时候,脑海里还是会不受控制地闪过一些片段。
“JC”温柔带笑的声音,仿佛还在耳边。
檀健次那张在后台通道里,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的脸。
心脏会骤然抽紧,像被无形的手攥住。
但这痛楚不再让他溃不成军,反而像一根鞭子,狠狠抽在他的神经上,刺激着他更加用力地投入到下一个动作,下一句台词。
他选择主动走向那片可能充满荆棘的战场,不仅是为了回应外界的质疑,更是他对自己的一场救赎。
他能否在狂风暴雨中,抓住那根名为“实力”的救命稻草,彻底撕碎那些黏在他身上的,诸如“花瓶”之类的标签?
而他这孤注一掷,主动争取与檀健次合作的举动,又会给两人之间那根早已绷紧的弦,带来怎样无法预测的震荡?
一切,都还是未知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