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几步扑到巨榻边,只见沈千俊整个人都陷在一堆锦被里,瘦得脱了相,眼窝深陷。那身平日穿在身上显得他英武非凡的紫色锦袍,此刻竟生生被他穿出了一股行将就木的死气。
“大哥!”沈千雄悲呼出声,“你振作点啊大哥!”
沈千俊干涩的眼珠缓缓转动,定在自家兄弟脸上:“小弟,回来了。”
沈千雄抬起蒲团大的手,狠狠抹了两把脸,压下泪意:“大哥!小弟没辜负你,找到了一条线索!”
“哦?”沈千俊闻言,竟是挣扎着坐了起来,“快说!”
锦被从他身上滑落,一对肩骨嶙峋地耸起,更显得他形销骨立。
“大哥先把药喝了。”沈千雄却没急着说,伸手端过了床边的药碗。
碗里是黑乎乎的药汤,早就凉透了。
沈千雄也不说话,掌心腾起一簇明焰,将那碗汤药重新煮得微微沸腾。
沈千俊一把夺过药碗,仰头便灌了下去!
滚烫的药汁在他苍白的嘴唇上烫起一串燎泡,他却毫无知觉,一双深陷的眼睛死死锁着沈千雄:“快说!”
沈千雄心疼地咬了咬牙,低声道:“大哥别急,我让侄媳进来跟你说。她心里也苦,还怀着身孕,您千万稳住,别吓着她,那可是渡儿唯一的骨肉!”
沈千俊深吸了几口气,浑浊的眼睛里终于透出点光彩:“对,对,渡儿有后了,不能吓到侄媳妇……”
沈千雄心里更疼了——大哥这辈子,何曾有过这般失态的时候?看看,连儿媳都叫成了侄媳,这得是受了多大的打击!
“是儿媳。”他低声提醒了一句。
沈千俊点了点头:“我晓得,是你儿媳。”
沈千雄:“……”
算了,爱叫啥叫啥吧。
他挥了挥手,宫女立刻带着梳洗过的晋兰走了进来。
“义父……”
沈千俊盯着她的肚子看了半晌,叹了口气:“日后,便叫我父王吧。”
晋兰微微一怔,随即柔顺地应下:“是,父王。”
“好,好。”沈千俊脸上挤出一个老人的笑容,“你别急,也别难过,把你知道的都告诉父王,父王,一定为你们做主!”
晋兰轻轻点头,将那件事又说了一遍:“我忽然记起,夫郎出事前,曾说过‘只有三成’这四个字。应当不是对我说的,所以我当时并未在意。现在想来,夫郎当时语气有些诧异,说完就匆匆碎了玉简。”
“只有三成?”沈千俊咂摸着这四个字,“匆匆碎了玉简?莫不是想联络旁人?”
其实沈千渡平日与晋兰通话,也常主动碎掉玉简,他本就不是个腻歪的人。
可眼下这关头,再寻常的举动,也透着不寻常。
沈千雄猛地一拍大腿:“渡儿肯定是想联络大哥!他听到了什么了不得的机密,连跟侄媳道别都顾不上,定是急着要禀报大哥!可惜……可惜被人当场发现,他再没这个机会了……”
沈千俊重重吸了一口气,声音里是压不住的颤抖:“渡儿啊渡儿,你究竟……想要对为父说什么!究竟是什么,给你招来了杀身之祸!”
他思忖片刻,便让人将晋兰带下去,好生安置养胎。
沈千雄挪到床榻边,握住沈千俊瘦骨嶙峋的手:“大哥,那记灵珠里,到底说了什么,让你伤成了这样!”
沈千俊长长呼出一口气,从枕下摸出了那枚记灵珠。
扶摇帝君那浓烈又做作的声音,瞬间飘了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