到了楼下，沈千雄又佯装要替木九渊结账，顺口问起了房钱。店家告诉他，木九渊已付过二十二两纹银，租期到明日，无需再付。

沈千雄心里飞快一算——付了十一日房钱，明日到期，那此人入住抚陵驿栈的日子，岂不正是西府出事的前一天？

这么一来，他心中最后一丝疑虑也烟消云散，彻底排除了此人与霜真之事的关联。

他终于放心地率队离去。

“难怪你要多付一日房钱！”林晚惊奇不已，“木九渊，你到底是人是鬼啊！”

木九渊一脸淡定：“这也值得大惊小怪？”

话虽如此，那得意的翅膀都快翘到天上去了。

目送沈千雄的车队消失在街道尽头，他慢条斯理地取出一枚传讯玉简，缓声下令——“杀了帝君的药师，把‘三成’二字，传出去。”

沈千雄漏夜离开抚陵，带着沈千渡的夫人晋兰，匆匆赶往东都。

此事干系重大，必须立刻见到沈千俊！

晋兰已经好几天没睡过一个囫囵觉。此刻，这个被忽略的细节如同一道惊雷在她脑中炸开，非但没有让她困倦，反而令她心头发慌，整个人清醒得可怕。

“侄媳，这事太重要了，你再仔细想想，一个字都不能错！”沈千雄的声音透着一股压抑不住的急切。

晋兰越想，沈千渡的声音就越清晰，仿佛就在耳边。

她甚至能“看”到他当时微微喘气，压着嗓子，语气里带着几分惊疑不定的模样。

“义叔，我确定！我现在越想越不对劲，郎君他当时为什么要没头没尾地说那句话？他肯定不是在对我说话！难道是……他听到了什么，或是在跟别人说话？”

沈千雄眉头拧成了一个死结：“渡儿与你联络时，人在帝宫。”

“对！”这一点晋兰记得清清楚楚，“夫郎说，他刚见过帝君，马上就要动身回来。”

“那就是在帝宫里听到了这句话，然后就出事了！”沈千雄一字一顿，声音里淬着冰，“侄媳，若我没猜错，这恐怕就是渡儿遇害的根源！”

晋兰不敢相信地摇着头：“为什么？只是一句很普通的话啊……”

“反常即为妖！哼，渡儿恐怕是……撞破了扶摇帝君什么见不得人的秘密！”

话音未落，车队已驶入东都。

沈千雄带着晋兰，一路疾驰，直奔沈千俊的寝宫。

刚一踏入宫殿，一股英雄末路的悲凉气息便扑面而来。空气中飘散着一股若有似无的，只有久病老人的床榻周围才会有的腐朽气味。

沈千雄只觉得心口像是被巨锤狠狠砸中，嘴里瞬间泛起一股苦涩。

人人都说王族无兄弟，可他和沈千俊偏偏就是个例外。

他沈千雄没什么大野心，这辈子最大的念想，就是当好兄长手下最快的那把刀，指哪儿打哪儿，不用费脑子，卯足了劲儿往前冲就行。打了胜仗回来，听兄长夸几句，兄弟俩对坐痛饮，再叫上几个说书先生，醉醺醺地听着故事，就是人生顶天的快活。

可如今……

兄长不过是去了帝都一趟，竟落得这般田地！

沈千雄的心，真跟被钝刀子来回割一样，疼得他恨不能让自己的儿子替沈千渡去死，自己替沈千俊去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