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雪初融的边关，空气中还带着刺骨的寒意。褚严站在城墙上，望着远处隐约可见的炊烟——那是边境最远的村落，平日里安静得如同水墨画中的点缀。但此刻，三道黑烟扭曲着升上天空，像被撕开的伤口。
"将军！"副将快步奔上城墙，"北狄残部袭击了李家村，掳走青壮年十余口！"
褚严的指节在墙砖上叩出沉闷的响声："多少人？"
"斥候说约五十骑，但..."副将压低声音，"他们撤退时队形齐整，不像是残兵败将。"
城下传来急促的马蹄声。云清一袭月白长袍，策马而至，身后跟着骑小马的阿晟。三个月前那场生死劫难后，云清的身体始终没有完全恢复，此刻寒风吹得他脸色愈发苍白。
"你不该来。"褚严皱眉。
云清翻身下马，将一卷图纸递给他："昨夜我对照古镜星图，发现龙脉矿洞有三条隐藏支脉，其中一条正通向李家村方向。"
褚严展开地图，上面精细标注着矿脉走向，还有云清清秀的字迹写着"毒瘴每逢朔望日西移"。他心头一紧——今日正是朔日。
"我带轻骑去追。"褚严卷起地图，"你留在城中。"
云清刚要开口，一旁的阿晟突然拽住褚严的披风："父亲，带我一起去！我可以..."
"不行。"褚严斩钉截铁，"你保护师父。"
少年瘪着嘴，却看到云清对他轻轻摇头。这三个月来，阿晟已从战场孤儿成长为两人的心头肉。云清教他琴棋书画，褚严带他习武骑射，虽无血缘，却比许多真正的家庭更亲密。
"至少带上这个。"云清从袖中取出一个小巧的铜铃，"遇到毒瘴就摇响它，频率与《广陵散》第七节相同。"
褚严将铜铃系在腕上，铁甲与铜铃相撞，发出清脆的声响。他翻身上马，最后看了眼云清和阿晟："日落前回来。"
马蹄声渐远，阿晟仰头问："师父，父亲会有危险吗？"
云清望着远处逐渐消散的黑烟，轻声道："我们去琴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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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家村外的山谷中，褚严勒住战马。雪地上足迹凌乱，但经验告诉他，这些脚印太过刻意——像是故意引他们来此。
"将军，前面有个山洞。"斥候回报，"听到里面有铁器声。"
褚严眯眼望去，山壁上赫然出现一个本不该存在的洞口。他腕间的铜铃突然无风自动，发出细微的嗡鸣。
"退后！"褚严厉喝，"是毒瘴！"
淡绿色的雾气正从洞口渗出，所过之处积雪融化，草叶枯黄。就在此时，洞中传来凄厉的惨叫，接着是重物倒地的声音。
褚严解下铜铃，按照云清教他的节奏摇晃。清脆的铃声在山谷中回荡，诡异的一幕出现了——毒雾如受惊的蛇群，开始向洞内回缩。
"将军快看！"副将指向洞口。
几个衣衫褴褛的村民踉跄跑出，身后跟着全副武装的北狄士兵。但更令人震惊的是，这些士兵竟戴着青铜面具，与三个月前矿洞中的那批人一模一样！
"放箭！"褚严令下，箭雨呼啸而去。
战斗结束得很快。北狄人似乎没料到毒瘴会被破解，仓促应战下死伤大半。褚严擒住最后一个面具人，掀开面具——下面竟是一张被磷火烧毁的脸。
"龙髓...我们的..."俘虏狞笑着，突然咬碎口中毒囊，顷刻毙命。
褚严搜查山洞，发现深处堆满开采工具，岩壁上还有新鲜的开凿痕迹。最令人不安的是，角落里散落着几卷图纸，上面标注的竟然是大周边关布防图！
"带回城中。"褚严收起图纸，心头沉重。这不是简单的报复，而是有预谋的军事行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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琴室内，阿晟的指尖在琴弦上跳跃。《边关月》的曲调已能完整弹奏，虽然还有些生涩。云清坐在一旁，不时纠正他的指法。
"师父，这里总是弹不好。"阿晟苦恼地指着谱上一处复杂的轮指。
云清正要示范，突然按住心口，脸色煞白。阿晟惊慌地扶住他："是不是旧伤又疼了？我去拿药！"
"不用。"云清深吸一口气，"只是突然心悸..."
话音未落，远处传来急促的马蹄声。阿晟飞奔到窗前，惊喜地叫道："父亲回来了！"
云清松了口气，却见阿晟的表情突然变了："不对...父亲抱着个人！"
两人冲出院门时，褚严刚刚下马，怀中抱着个奄奄一息的少女。她脸上有被毒瘴腐蚀的痕迹，手中却紧握着一块奇特的矿石。
"矿洞里有活口。"褚严简短地说，"她说要见'弹琴的公子'。"
云清蹲下身，少女立刻抓住他的衣袖："面具...首领...要找您..."她剧烈咳嗽起来，吐出的血沫中泛着诡异的绿色，"他说...您父亲欠的债...要您用琴偿..."
褚严和云清交换了一个眼神。三个月前那场生死劫难中，他们以为已经解决了所有戴面具的敌人。现在看来，还有人活着——并且记得云清。
军医将少女抬走后，阿晟小心翼翼地问："父亲，那些坏人为什么要找师父？"
褚严揉了揉少年的头发："因为师父的琴声能破他们的邪术。"
"那我也要学！"阿晟挺起胸膛，"等我能弹《广陵散》，就能保护师父了！"
云清轻笑，却牵动了旧伤，忍不住轻咳几声。褚严立刻皱眉："药吃了吗？"
"吃过了。"云清避开了他的目光——那药苦得厉害，他常常偷偷倒掉一半。
褚严哼了一声，从怀中掏出一个油纸包："城里新来的蜜饯，配药吃。"
云清接过，指尖相触的瞬间，他感受到褚严掌心的厚茧和温暖。这双手握剑时凌厉如风，给他递蜜饯时却小心翼翼。
"谢谢。"云清轻声说。
阿晟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插到两人中间："父亲，我今天弹完《边关月》了！"
褚严挑眉："哦？弹给为父听听。"
琴声再次响起时，云清注意到褚严的眼神柔和下来。这个在战场上令敌人闻风丧胆的将军，此刻听着养子弹琴，竟微微红了眼眶。
曲终时，副将匆匆跑来："将军，那少女醒了，说有要事相告！"
三人赶到医馆，少女已经坐起身，正在喝药。看到云清，她立刻放下碗："公子，那面具首领会幻术，能让人看见最怕的事..."她颤抖着说，"他让我给您带话，说'沈墨的儿子该来祭拜父亲了'..."
云清面色骤变。褚严一把按住他的肩膀："什么意思？"
"龙脉矿洞..."云清声音干涩，"正是我父亲...遇害的地方。"
窗外，暮色四合。阿晟悄悄拉住云清和褚严的衣角，像怕两人突然消失。褚严单手将少年揽到身边，另一只手握住云清冰凉的手指："这次，我们一起面对。"
云清回握住他的手，点了点头。铜铃在风中轻轻作响，仿佛命运的齿轮再次开始转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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