埃里克的腕血滴在琴键上时,整个茧房响起了海底火山喷发的闷响。血液没有晕染开,而是凝结成冰晶五线谱,每个音符都是他基因链的镜像倒影。穹顶在此刻变得透明,腐烂的月亮像颗溃烂的眼球凝视着茧房,脓液状的月光倾泻而下,浇灌出遍地蓝黑色菌丝。
"这是月相腐败的第七夜。"
守夜人的声音从菌丝网络里渗出。埃里克看见自己的血液乐符正在被菌丝转录,冰蚕丝网络在菌毯上投射出母亲临终的脑电波图谱——那些起伏的波纹竟与《晨光奏鸣曲》的旋律完美契合。
冰蚕群突然从耳道涌出。它们啃食耳蜗软骨的沙沙声,在颅内形成诡异的立体声交响。左耳接收着现实世界除颤器的电流嗡鸣,右耳回荡着星辰诊所的青铜钟摆声。当埃里克试图捂住耳朵时,发现手腕伤口长出了冰蓝色根须,正将他的血管与琴键生物神经永久嫁接。
"用血契换乐谱。"腐烂月亮表面裂开嘴状缝隙,吐出父亲年轻时的声音,"这是你母亲签过的契约。"
菌丝突然裹住埃里克的眼球,强制他观看那个被封印的雨夜:母亲在车祸现场用玻璃碎片割开手腕,将冰蚕初代体喂入他昏迷的口腔。她的血液在暴雨中凝成乐谱,正是此刻漂浮在空中的冰晶五线谱。
埃里克的声带突然撕裂,爆发出超越人类听觉阈值的尖啸。腐烂月亮的脓液月光被声波震散,在空中重组成母亲演奏大提琴的虚影。冰蚕们疯狂啃咬他的听小骨,将破坏的骨渣转化为银色磷粉,在菌毯上拼出《月相安魂曲》的残章。
守夜人的青铜提灯从菌丝中升起,灯罩里关押着十二个埃里克的睡眠人格。每个微型人格都在演奏不同版本的《晨光奏鸣曲》,琴声通过磷粉通道汇入他的耳道。埃里克在极痛中意识到,这些睡眠人格才是真正的作曲家,而清醒的自己不过是乐谱的载体。
"血契生效了。"腐烂月亮开始剥落表皮,露出内部跳动的冰蚕母体。母体的每根绒毛都是卷曲的乐谱,复眼中囚禁着历代宿主的瞳孔。埃里克的腕血突然逆流,沿着菌丝网络输送给母体,冰晶乐符在此刻显露出隐藏的歌词——
那竟是母亲在火葬场未念完的悼词。
冰蚕群完成了对耳蜗的改造。埃里克的听觉维度突然扩展,他听见星辰诊所地下三百米处,镜渊少女正用他的记忆碎片敲击棱镜;双相情感障碍患者的冰火独角兽在嘶鸣中呼唤同伴;甚至捕捉到第139只蓝闪蝶在现实世界产卵的黏液拉扯声。
腐烂月亮彻底崩解时,埃里克的脊椎生长出月光竖琴。守夜人现身于竖琴共鸣箱内,他的白大褂上爬满冰蚕文书写的病历档案。当第一个血契音符被弹奏,整个茧房开始分泌淡蓝色羊水,埃里克在窒息中看见自己的皮肤正在脱落,露出下方水晶般的第二层躯体。
冰蚕母体在此刻分娩。新生蚕王钻入埃里克的耳道,将听觉神经改造成生物天线。他忽然接收到了《晨光奏鸣曲》的完整频率,那旋律竟与母亲临终前的心跳完全同步。
当最后一个血契音符沉寂时,腐烂月亮的残骸化作星砂环带。埃里克触摸着耳后新生的冰蚕鳃状器官,听见了跨越维度的真相:守夜人是他未来为逃避痛楚分裂出的第二人格,而星辰诊所不过是所有患者共同构建的集体潜意识牢笼。
菌丝网络突然自燃,青烟中升起母亲最后的影像。她手中的大提琴弓突然刺穿埃里克的冰晶心脏,在爆裂声中,第139只蓝闪蝶破胸而出——这次它的翅膀上,映照着所有病症患者手牵手站在星辰诊所废墟上的画面。
冰蚕群集体吐丝编织成茧膜,将埃里克包裹成新的母体。在意识消散前,他听见自己晶化的声带自动吟唱出《月相安魂曲》的终章,那旋律正通过耳道生物天线,向所有时空的痛楚灵魂广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