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第一次见到阿宁时,爪子卡在锈迹斑斑的铁丝网上。深秋的雨裹着冰碴子,冻得我连呜咽都发不出来。她撑着透明的伞蹲下来,黑色大衣下摆沾了泥,指尖却小心翼翼地解开我缠着的爪子。
“小可怜。” 她的声音像融化的太妃糖。我被抱进怀里时,闻到她围巾上淡淡的橘子香。那天以后,我住进了她的出租屋,在飘窗的软垫上晒着太阳,看她伏案画画到深夜。她的调色盘里永远有最鲜亮的橘色,说是要画尽全世界的日落。
阿宁总爱给我讲她小时候的事。她说外婆家的后院有棵橘子树,每到秋天,金灿灿的果子挂满枝头,像天上的星星落进人间。她边说边给我挠下巴,我呼噜呼噜地蹭她手腕,看月光透过纱帘,在她睫毛上镀上一层银边。
变故发生在某个暴雨夜。阿宁咳得整张床都在发抖,却还强撑着给我倒猫粮。我跳上床头柜,打翻了她的药瓶,蓝色药片滚了一地。她艰难地捡起药片,冲我笑:“不碍事,小橘子乖。” 可从那以后,她去医院的次数越来越多,化疗让她掉光了头发,却还戴着毛线帽给我织新窝。
那天她又要去住院,把我托付给隔壁阿姨。我蹲在门口,看着她被推进电梯,尾巴扫过冰凉的地板。楼道里飘着消毒水的味道,和她围巾上的橘子香混在一起,变得苦涩又刺鼻。
后来的日子,我每天守在窗台。隔壁阿姨来喂我时总抹眼泪,说阿宁在和病魔打仗。我望着楼下的梧桐树,叶子黄了又绿,始终没等到那个熟悉的身影。直到某个清晨,我听见钥匙转动的声音,阿宁回来了,却瘦得像片随时会被风吹走的叶子。
“小橘子,对不起。” 她躺在沙发上,我跳上去蜷在她胸口。她的心跳很轻很轻,像随时会停的秒针。我用爪子轻轻拍她的脸,想告诉她我等了好久好久。她却只是摸着我的毛,轻声说:“记得吗?你刚来的时候,爪子上的伤我涂了好多天药...”
监护仪的警报声是在凌晨响起的。我看着穿白大褂的人进进出出,阿宁的手渐渐变凉。最后一刻,她的手指动了动,我把头贴上去,听见她用气若游丝的声音说:“下辈子... 还来找我...”
窗外的雨又下起来了,和我们初遇那天一样。我趴在她空荡的画架前,调色盘里的橘色颜料早已干涸。月光透过飘窗洒进来,在地板上投下一片温柔的橘色,恍惚间,我又闻到了那熟悉的橘子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