御花园赏花宴上的插曲像一颗投入湖面的石子虽未掀起巨浪却也让后宫众人看清了苏贵妃对沈绾月的敌意。
一时间不少人都等着看沈绾月的笑话揣测她会如何应对这场明晃晃的打压。
然而沈绾月却依旧我行我素每日或在偏殿看书练字或打理那两盆兰花偶尔去惠嫔那里请安除此之外再无其他动作仿佛那杯泼在裙摆上的茶水真的只是一场无关痛痒的意外。
这副不争不抢、逆来顺受的模样让等着看戏的人有些失望也让苏贵妃暗自嗤笑觉得这沈绾月果然是个没见过世面的软骨头稍微敲打一下就缩了回去。
唯有沈绾月自己知道，
她不是退缩，
只是在等待时机。
机会，
往往藏在最不经意的角落。
这日沈绾月正在偏殿整理尚宫局时期留下的一些旧档——那是她特意让人从旧住处取来的里面记载着近十年来宫中各项采买修缮的明细。
她在尚宫局多年对这些琐碎事务极为熟悉闲来无事翻看倒也能打发时间。
忽然她的目光停留在了一份去年冬天的炭火采买记录上。
记录显示去年内务府采买的炭火数量远超往年且耗费银两也比预算多了近三成。
起初，
沈绾月并未在意。
宫中用度向来靡费，
些许差额也属正常。
可当她仔细核对了各宫的炭火领用记录后眉头却渐渐皱了起来。
各宫领用的炭火总数，
与采买数量之间，
竟差了近四分之一！
这可不是一笔小数目。
这么多炭火，
去向何处了？
沈绾月心中一动，
连忙翻找起其他年份的记录发现类似的差额并非个例只是去年尤为明显。
而且这些差额较大的年份恰好都是现任内务府总管太监刘德海主事期间。
刘德海……沈绾月对这个名字有些印象。
此人是苏贵妃的远房表亲靠着苏贵妃的关系才坐上了内务府总管的位置平日里仗着苏贵妃的势在宫里颇为跋扈贪墨之事恐怕也少不了。
去年冬天钟粹宫也曾领到过一批劣质炭火当时她还只是个女官人微言轻只能忍了。
如今想来恐怕就是因为好的炭火都被刘德海克扣下来另行处置了。
沈绾月指尖轻轻敲击着桌面，
眼中闪过一丝精光。
苏贵妃想借内务府之手打压她，
那她不妨就从内务府入手，
给苏贵妃来个釜底抽薪。
只是此事牵连甚广且涉及苏贵妃的人仅凭她一个小小的常在根本动不了刘德海。
她需要一个契机，
一个能将此事呈到皇上面前，
且不引火烧身的契机。
这个契机很快就来了。
几日后，
是太后的生辰。
按照惯例，
后宫妃嫔都要献上寿礼。
苏贵妃为了讨太后欢心特意让人从江南采买了一批极为罕见的云锦准备为太后缝制一件寿衣。
可就在寿宴前一日负责保管云锦的宫女却惊慌失措地来报说那批云锦不知为何竟被虫蛀了几个大洞根本无法再用！
苏贵妃得知消息，
气得当场摔碎了一套价值不菲的茶具：
周才人连忙上前安抚：
贵妃:苏玉瑶“废物！一群废物！连几匹布都看不好！”
才人:周疏桐“娘娘息怒，现在不是生气的时候，明日就是太后寿宴，这寿礼若是出了差错，可如何是好？”
苏贵妃脸色铁青，
眼中满是戾气：
贵妃:苏玉瑶“还能怎么办？立刻让人去内务府，再取一批上好的云锦来！”
可内务府的上等云锦早已被她之前搜刮一空哪里还有存货？刘德海急得满头大汗却也只能硬着头皮回话说实在没有合适的料子。
苏贵妃又气又急却也无可奈何最后只能用一批稍次些的蜀锦代替心里对那失职的宫女恨得牙痒痒也对办事不力的刘德海颇为不满。
寿宴之上太后虽未明说但看着那蜀锦寿衣时眼中明显闪过一丝不悦。
苏贵妃坐在席间如坐针毡脸色十分难看。
沈绾月将这一切看在眼里，
心中已有了计较。
寿宴结束后，
沈绾月并未立刻回宫，
而是借口身体不适，
在御花园的一处僻静亭子里稍作歇息。
她知道，
这个时候，
萧承翊很可能会路过这里。
果然没过多久，
就听到了李福安的声音：
群演:楠楠(太监:李福安)“皇上，前面就是揽月亭了，要不要进去歇歇脚？”
皇帝:萧承翊“嗯。”
萧承翊的声音传来。
沈绾月连忙起身迎了上去：
沈绾月:常在“嫔妾参见皇上。”
皇帝:萧承翊“你怎么在这里？”
萧承翊有些意外。
沈绾月垂着眼帘语气恭敬。
沈绾月:常在“回皇上，嫔妾方才在寿宴上喝了些酒，有些头晕，便在此处歇歇。”
萧承翊走进亭子，
在石凳上坐下：
皇帝:萧承翊“身体不适，怎么不早些回宫？”
沈绾月:常在“不敢叨扰皇上和太后的兴致。”
李福安奉上茶水，
识趣地退到了亭外。
亭内一时寂静无声只有风吹过树叶的沙沙声。
萧承翊看着沈绾月，
见她眉宇间似乎藏着心事，
便问道：
皇帝:萧承翊“有什么事？”
沈绾月犹豫了一下，
像是下定了很大的决心，
才开口道：
沈绾月:常在“皇上，嫔妾……嫔妾有一事不知当讲不当讲。”
皇帝:萧承翊“但说无妨。”
沈绾月小心翼翼地问道。
萧承翊点了点头，
脸色微沉：
沈绾月:常在“嫔妾今日听闻，苏贵妃娘娘为太后准备的云锦寿衣，出了些岔子？”
皇帝:萧承翊“嗯，说是被虫蛀了。”
沈绾月:常在“嫔妾斗胆，”
沈绾月抬起头，
目光清澈，
沈绾月:常在“嫔妾前几日整理旧档时，偶然发现内务府近年来的炭火采买，似乎有些……不对劲。”
她没有直接提及贪墨，
只是点到即止。
萧承翊的目光锐利起来：
皇帝:萧承翊“哦？哪里不对劲？”
沈绾月缓缓道，
她顿了顿又补充道：
沈绾月:常在“采买数量与各宫领用数量之间，差额颇大，尤其是去年冬天，差额竟达四分之一。”
沈绾月:常在“嫔妾曾在尚宫局任职多年，略懂些采买事务，这般大的差额，实在有些反常。而且，去年冬天，不少宫殿都领到过劣质炭火，嫔妾斗胆猜测，或许是有人克扣了好的炭火，另行处置，才用劣质炭火充数。”
沈绾月:常在“至于苏贵妃娘娘的云锦被虫蛀……嫔妾听闻，上等的云锦都需用特殊的香料防潮防蛀，保管极为严格。若是保管得当，断不会轻易被虫蛀。除非……是保管之人失职，或是……那云锦本就存放不当，受潮生虫了。”
沈绾月的话看似只是在陈述事实和猜测却巧妙地将炭火贪墨与云锦被蛀两件事联系了起来。
若是刘德海能克扣炭火中饱私囊那他监守自盗将本该妥善保管的云锦随意存放甚至可能暗中调换也并非不可能。
萧承翊何等聪明瞬间就明白了沈绾月的言外之意。
他看着沈绾月眼中闪过一丝赞赏。
这个女子不仅有隐忍的智慧还有洞察人心的敏锐。
她没有直接指控谁却将线索清晰地摆在了他面前既报了自己的仇又显得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萧承翊淡淡道，
皇帝:萧承翊“你有心了。”
皇帝:萧承翊“此事，朕知道了。”
沈绾月连忙低下头。
萧承翊站起身，
他看了沈绾月一眼：
沈绾月:常在“嫔妾只是偶然发现，不敢居功。若是嫔妾说错了什么，还请皇上恕罪。”
皇帝:萧承翊“你没说错。”
皇帝:萧承翊“这内务府，是该好好查查了。”
皇帝:萧承翊“天色晚了，朕送你回去。”
沈绾月:常在“谢皇上。”
一路无话萧承翊将沈绾月送到钟粹宫门口便离开了。
沈绾月站在宫门口，
看着帝王离去的背影，
长长地舒了一口气。
她知道，
自己这一步棋走对了。
果然不出三日，
宫中便传出消息，
皇上命人彻查内务府。
刘德海因贪墨舞弊、监守自盗等多项罪名被拿下打入了天牢。
与他勾结的几名内务府官员也一并受到了惩处。
经查实去年冬天失踪的那四分之一炭火果然是被刘德海克扣下来偷偷运出宫变卖中饱私囊。
而苏贵妃那批被虫蛀的云锦也是因为刘德海为了节省保管费用将其与一批受潮的布料存放在一起才导致被虫蛀。
甚至还有人揭发刘德海时常利用职务之便为苏贵妃搜刮奇珍异宝不少宫中贡品都流入了景仁宫。
虽然萧承翊看在镇国公的面子上没有直接追究苏贵妃的责任但也下旨斥责了她管教不严罚了她三个月的份例并收回了她掌管六宫的部分权力。
经此一事苏贵妃元气大伤在后宫的气焰也收敛了许多。
而沈绾月虽然自始至终都没有露面却谁都知道这次内务府的风波与她脱不了干系。
人们这才意识到这个看似温顺无害的沈常在绝非表面上那么简单。
她不动则已一动则精准狠辣借帝王之手不动声色地就扳倒了苏贵妃的左膀右臂还让苏贵妃吃了个哑巴亏。
一时间后宫众人看沈绾月的眼神都多了几分敬畏和忌惮。
这日萧承翊再次驾临钟粹宫。
萧承翊看着正在练字的沈绾月语气带着几分赞许。
皇帝:萧承翊“那日在揽月亭，你说的那些话，倒是帮了朕一个大忙。”
沈绾月放下笔起身行礼。
萧承翊走到书桌前，
看着纸上的字迹，
温润娟秀，
却又透着一股韧劲。
沈绾月:常在“能为皇上分忧，是嫔妾的本分。”
皇帝:萧承翊“你的字，倒是和你的人一样。”
沈绾月:常在“皇上谬赞了。”
萧承翊转过身，
目光深深地看着她：
沈绾月迎上他的目光，
坦然道：
皇帝:萧承翊“你就不怕，朕觉得你心机深沉，刻意算计？”
沈绾月:常在“嫔妾所做的，不过是将自己发现的事实，如实告知皇上。至于如何决断，全凭皇上。若皇上觉得嫔妾心机深沉，那嫔妾便是如此。但嫔妾问心无愧。”
她的坦诚和无畏，
让萧承翊眼中的笑意更深了。
他顿了顿道，
皇帝:萧承翊“好一个问心无愧。”
皇帝:萧承翊“你在尚宫局多年，熟悉宫中庶务，从今日起，朕便让你协理尚宫局的部分事务。”
沈绾月心中一惊，
连忙跪下：
沈绾月:常在“皇上，嫔妾才疏学浅，恐难当此任。”
协理尚宫局事务意味着她有了实际的权力这在低位份的妃嫔中是极为罕见的。
这既是信任也是考验。
萧承翊扶起她，
皇帝:萧承翊“朕相信你能做好。”
皇帝:萧承翊“好好做，别让朕失望。”
沈绾月:常在“是，嫔妾定不辱使命。”
沈绾月知道，
这是她在后宫立足的第一步。
有了这份权力她便不再是那个任人拿捏的小透明。
她可以利用自己熟悉的事务建立自己的人脉积攒自己的力量。
窗外的月光透过窗棂洒进来落在沈绾月的脸上映出她眼中闪烁的光芒。
深宫之路依旧漫长而艰险但她已经迈出了关键的一步。
往后的日子她不仅要在后宫的争斗中保全自己更要在这波谲云诡的权力漩涡中找到属于自己的位置。
而她与萧承翊之间似乎也不再仅仅是帝王与妃嫔的关系。
多了一份倚重一份试探还有一丝说不清道不明的牵连。
这纠缠的一生，才刚刚开始。
本章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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