实验室的玻璃门自动闭合时发出轻微的抽气声，林晓抱着纸箱站在准备区，消毒水的气味混合着仪器运转的嗡鸣。她将箱子里最后一份手写笔记塞进文件夹，余光瞥见培养箱的监控屏幕闪了一下。
"系统自动备份时间是每周三下午两点。"她自言自语着点开日志记录，指尖在触控板上停顿——最近三天的访问记录全部显示空白。培养皿里的菌落数量明显减少，但电子台账上的数字却比昨天增加了15%。
走廊传来高跟鞋敲击地砖的节奏，苏瑶端着咖啡杯倚在门框上，淡紫色美甲轻叩杯壁。"这么着急收拾东西？"咖啡的焦香盖过了实验室特有的金属味，"顾沉说项目进入关键阶段，缺人手呢。"
林晓没有抬头，继续整理着抽屉里的样本标签。"我提交了退出申请。"标签边缘有些卷曲，她用手指轻轻压平，"今早已经抄送给系主任。"
苏瑶的笑声像打翻的糖浆，黏腻地漫进空气里。"真可惜，你们那个跨系合作课题不是刚入围青年学者奖？"她忽然凑近观察台，咖啡杯在金属台面上磕出清脆的响声，"哎呀，3号培养皿的数值怎么波动这么大？"
林晓猛地转身，苏瑶的手机摄像头正对着监控屏幕。玻璃幕墙外几个路过的研究生停下脚步，好奇地朝里张望。
"把照片删掉。"林晓伸手去夺手机，苏瑶灵巧地后退半步，杯里的咖啡晃出来溅在主机箱上。一个银色U盘从她袖口滑落，悄无声息地掉进废液回收缸。
苏瑶举起双手作投降状，耳坠晃出细碎的光斑。"别紧张，我只是帮顾沉记录下实验进度。"她歪头看了眼腕表，"对了，十五分钟后有中期评审会，你作为原负责人应该要出席吧？"
纸箱里的移液枪突然变得沉重，林晓注意到苏瑶左手无名指上多出的戒指——和顾沉上周戴的是同款钛钢材质。实验室的空调出风口嗡嗡作响，吹散了她耳边的一缕碎发。
评审会议室的长桌边已经坐了七位教授，投影仪在白色幕布上投出课题LOGO。顾沉站在控制台前调试PPT，深灰色西装衬得肩线格外锋利。他抬头看见林晓抱着纸箱站在门口，眉头几不可察地皱了一下。
"既然人到齐了，开始吧。"生物系主任敲了敲激光笔，"先看下这周的数据对比。"
投影画面切换的瞬间，林晓的指甲陷进了纸箱边缘。屏幕上的折线图与她今早看到的真实数据完全相反，右下角赫然显示着她的电子签名。玻璃墙外围观的学生越来越多，有人举起手机开始录像。
"这份报告有问题。"林晓的声音像绷紧的琴弦，"我从未——"
"林晓。"顾沉打断她，激光笔的红点停在异常数据上，"解释下3号样本的突变率为什么超出正常值三倍？"他的目光扫过她怀里的纸箱，"在退出前至少该做好交接。"
会议室突然断电，应急灯亮起的瞬间，林晓看见苏瑶正在给顾沉递备用U盘。黑暗中有教授不满的咳嗽声，投影仪重新启动后，屏幕上跳出份标着"原始数据"的文件夹。
"这是伪造的！"林晓的指节撞翻了矿泉水瓶，水流在会议桌上漫延，"真正的备份在——"
"在我的权限范围内，系统只存在这份记录。"顾沉点开管理员日志，屏幕上闪过一连串以林晓账号登陆的操作记录，"需要我调出实验室门禁系统的进出记录吗？"
纸箱重重砸在会议桌上，培养皿互相碰撞发出脆响。林晓抓起控制台上的烧杯，里面还有半杯昨天配置的缓冲液。苏瑶突然尖叫着扑向顾沉，玻璃碎裂的声音和十几部手机的拍照声同时响起。
"你疯了吗？"顾沉把苏瑶护在身后，西服袖口沾上了飞溅的液体。一块玻璃碎片划过林晓的手腕，在旧伤上方添了道新鲜的红痕。
血珠滴在门禁卡上时，林晓听见自己心跳声大得离谱。她从纸箱底层抽出合同书，纸张撕裂的声音像某种鸟类凄厉的鸣叫。"从此刻起，"碎片雪花般落在顾沉擦亮的皮鞋上，"我与这个项目再无关系。"
走廊尽头传来急促的脚步声，校长拿着文件夹转过拐角，金丝眼镜反射着应急灯的冷光。他的目光扫过满地狼藉，在林晓流血的手腕上停留了两秒，又看向顾沉紧绷的下颌线。
"打扰了评审会我很抱歉。"林晓弯腰捡起沾血的U盘，废液缸里的液体正在腐蚀金属外壳，"但有些错误必须当场纠正。"
苏瑶突然挣脱顾沉的手臂："校长，她故意破坏重要实验数据！"她的珍珠耳环随着激动的语气剧烈摇晃，"这些样本关系到下个月的国际会议——"
"够了。"校长的声音不大，却让整个走廊安静下来。他弯腰拾起一片合同碎片，上面还粘着林晓的血迹。"顾沉，带你的人去医务室。"他的目光越过人群看向林晓，"林同学，方便单独谈几句吗？"
实验室的警报器突然响起，提示废液缸里的酸碱度失衡。顾沉伸手想拉住林晓，却只抓住一缕带着柠檬洗发水香气的空气。校长手中的推荐信被攥出褶皱，走廊玻璃窗映出林晓挺直的背影，她手腕上的血痕在阳光下红得刺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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