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痂-暗鳞助

月光从小院的缝隙中渗入，如同一把生锈的刀刃，冷冷地割在楚凰身上。她躺在床上，微弱的光线映出她左手腕上被铁链磨破的皮肉，那处伤口已结成一片暗红色的痂，触目惊心。而右手指甲缝间，仍嵌着今早三姨娘摔碎瓷碗时留下的细小残片，冰凉又坚硬，仿佛要将她的痛楚永远封存。

门门外传来窸窣声，她的侍女春桃提着食盒的影子被月光钉在纸窗上。沾着油腥的馒头从门缝里滚进来，落在青砖地面上，地面沾上点点油渍。

“小野种又偷食。”庶姐沈清月的声音刺破夜色，绣着金线的皮靴踏进柴房，楚凰把馒头塞进嘴里时咬破了舌尖，血腥味混着发馊的麦香在齿尖漫开，春桃的裙摆扫过她手背冰凉的触感裹住腕间的铁链。

三姨娘提着灯笼闯进来时，春桃正抓着楚凰的头发去往墙上撞，一缕殷红顺着楚凰耳后流进衣领。“三小姐非要偷吃厨房的玫瑰酥...”春桃的声音带着恰到好处的惶恐，仿佛真的很害怕，却暗暗借着阴影将指尖上的止血药粉我在楚凰的伤口处。

“才9岁就敢强迫别人满足自己的私欲，把这贱种吊到院里去，让那些麻雀看看偷食的下场。”三姨娘踢了踢楚凰的肋骨，那里是她今早踢过的地方，她明知今早下了狠力，那里一定会有淤青。

粗糙的绳子勒进旧伤时，楚凰看着屋檐脚挂着的风铃，听着它的响动。春桃在拐角处捡着刚刚不小心被打翻的豆子，月光照得她颈肩泛起幽蓝的光，当楚清月挥着荆棘条抽来时，楚凰突然冲着那片蓝光咧开染血的牙，春桃腕间的月华镯正在吸收月光，鲛绡广袖滑落，露出腕间银镯，月光在镯面游走如活物，沿着錾刻的星轨纹注入凹槽，春桃咬破舌尖，鲛人血珠坠入银镯中央的月相盘。镯身十二枚鳞纹依次亮起，吸收的月华在血珠催化下凝成冰蓝色光流，顺着青砖缝隙悄然漫向楚凰，这是她们试验了四十三次才掌握的疗伤术。

一滴雨砸在楚凰眉心，被血粘住的睫毛，努力眨动两下，突然，她看见了春桃的裙角闪过东厢房的屋顶，然后就看见那些本应睡着的麻雀突然睁开眼睛发狂般往下冲，叼走了楚清月鬓间的珍珠发簪，楚清月尖叫着，三姨娘帮忙驱赶，混乱中有什么冰凉的东西滑入楚凰掌心，是半块裹着油纸的糕点。

子时三刻 ，小院铁锁传来三两声长短的扣击，春桃裹着夜色闪了进来，发间还带着饲鹰阁的草屑，楚凰知道，春桃定是又去那里偷了药鹰的活食来引开守卫。凉意附上楚凰溃烂的脚踝，月光照亮春桃掌心新添的鞭痕。

“小姐再忍忍。”春桃用牙齿将裙摆撕成布条来包扎伤口，蓝鳞在黑暗中一闪一闪，“西宁苑枯井下的密道就快挖通了。”

楚凰摸出枕头下的玄铁匕首轻抚着，昨日被罚跪祠堂的时候，这死物突然发烫，竟然将她的指尖划破吸收渗出的血珠，变成了暗褐色。现在刻着饕餮纹的刀柄正她的掌心缓慢蠕动，仿佛在提醒她不要忘记那些不敢宣之于口的恨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