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欢喜

第二章：河岸边的秘密

暮色裹挟着凛冽寒风席卷北京，护城河的冰面蒙上一层细碎的霜花，在路灯的映照下泛着冷冽的光。方一凡特意绕开熙熙攘攘的街道，带着乔英子拐进河边那条少有人迹的步道。积雪在脚下发出咯吱咯吱的声响，每一步都像是在这寂静的冬夜里敲出独特的节拍。干枯的芦苇丛在风中摇曳，时不时惊起几只蜷缩其中的野雀，扑棱棱的振翅声打破片刻的宁静，又迅速消失在灰蒙蒙的天际线。

乔英子把自己裹在厚厚的驼色围巾里，呼出的白气在冷空气中瞬间凝结成雾。路灯昏黄的光晕将方一凡的影子拉得很长，斜斜地投射在冰面上晃荡。她的目光不自觉地被他羽绒服拉链上晃动的皮卡丘挂件吸引——那是他们初中时，在电玩城蹲守半小时，好不容易从娃娃机里“解救”出来的战利品。挂件上的皮卡丘咧着嘴，仿佛在无声地嘲笑这寒冷的天气。

正当她盯着挂件出神时，方一凡突然倒退着走到她面前，双手插兜，脸上挂着标志性的痞笑。呼出的白气在路灯下翻腾，像是在表演一场微型的云雾秀：“宋倩阿姨就是怕你飞太远……但乔英子是谁啊？未来要炸火星的女人！”

“是撞火星探测器！”乔英子被逗得忍不住跺脚，冻得发红的指尖轻轻戳向他胸口，“你物理课又打瞌睡了？那可是人类探索宇宙的重要一步，可不能乱说！”话刚说完，方一凡突然哎哟一声，夸张地抱着腿蜷成一团，顺势滚进旁边的草坪。枯草上的积雪簌簌落在他肩头，像是给他披上了一件白色的披风：“腿折了！没十万块起不来——”

乔英子又好气又好笑，蹲下身想要拽他起来。她的羽绒服袖口不经意间扫过方一凡的鼻尖，带起一丝淡淡的茉莉香气。就在她伸手的瞬间，方一凡突然伸手扯住她的围巾。乔英子完全没料到这突如其来的动作，重心瞬间前倾，整个人跌进了方一凡温暖的怀里。

方一凡身上带着阳光晒过的味道，混着羽绒服蓬松的质感，将她轻轻包裹。少年剧烈的心跳透过三层厚厚的布料，一下又一下撞在她耳畔，急促而有力，像是被惊醒的雷暴云，又像是记忆里在天文台观测到的脉冲星，震颤的频率如此强烈，让她瞬间屏住了呼吸。

“方一凡！”乔英子猛地撑起身子，却在月光下撞见少年通红的耳尖。方一凡慌忙用胳膊遮住眼睛，喉结在阴影里不安地滚动着，像是有千言万语卡在那里说不出口。沉默片刻后，他踢开脚边的雪团，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紧张：“其、其实……我报了南京艺术学院校考。”

护城河的冰面突然传来细微的爆裂声，仿佛也在为这个秘密而震惊。乔英子盯着方一凡睫毛上沾着的细小雪粒，思绪瞬间回到三个月前。那时，方一凡在教室后墙肆意涂鸦，大笔一挥写下“本大爷死也要扎根帝都”，脸上的嚣张与自信仿佛能冲破天际。而此刻，少年的侧脸被路灯切成明暗两半，发梢上的霜花在寒风中簌簌掉落，他的眼神里多了一份从未有过的认真与温柔。

“高铁三小时十六分钟。”方一凡突然开口，声音轻得像是怕惊碎脚下的冰面。他翻身坐起，羽绒服上沾满了枯草和雪，却依然笑得没心没肺，“等我考上了，天天去南大食堂蹭饭，看谁敢欺负我们乔大天文学家！”

乔英子别过脸，睫毛上的霜花不知何时化作了水珠。远处楼宇的霓虹在河面上碎成斑斓的光斑，随着水波轻轻摇晃。她听见方一凡小心翼翼的脚步声逼近，带着体温的围巾重新裹住她冻僵的脖颈。风卷着少年没说完的话掠过耳畔，像流星划过夜空时短暂而灼热的尾迹，在这寒冷的冬夜里，留下一丝温暖的期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