画展《边界》开幕前夜，空气里仿佛都凝着颜料未干的紧张气息。宋亚轩在酒店套房里最后一次核对着展品清单，指尖划过平板屏幕上那些承载着五年心血的图像，每一幅都像一道愈合又裂开的旧疤。

手机震动，屏幕上跳出马嘉祺的名字。

「在哪？」言简意赅，是马嘉祺一贯的风格。

宋亚轩犹豫了一下，回复：「酒店。准备画展。」

几乎是立刻，电话打了进来

马嘉祺下楼

马嘉祺的声音透过听筒传来，带着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背景是汽车引擎的低鸣

马嘉祺我在门口

宋亚轩皱眉

宋亚轩我明天要早起布展，没时间出去

马嘉祺不是出去

马嘉祺顿了顿

马嘉祺陪我去趟公司。有个临时会议，很快

宋亚轩公司？

宋亚轩的眉头皱得更紧

宋亚轩我去干什么？我又不懂你们那些生意

马嘉祺不需要你懂

马嘉祺的语气软了一丝，却依旧强势

马嘉祺就当…陪陪我。结束了我送你去画廊，保证不耽误你

电话那头沉默了几秒，传来一声极轻的叹息，带着一种宋亚轩无法拒绝的疲惫

马嘉祺亚轩，哥今天…有点累

宋亚轩握着手机的手指收紧。五年过去，马嘉祺学会了用更“高明”的方式让他心软。那句“哥”和刻意流露的脆弱，精准地戳中了他内心深处那个尚未完全愈合的角落

宋亚轩……知道了

宋亚轩最终妥协，挂了电话，烦躁地抓了抓头发。他总是这样，在马嘉祺的强势和偶尔流露的脆弱面前败下阵来。

黑色的迈巴赫平稳地驶向马氏集团总部。车内气氛有些凝滞。宋亚轩看着窗外飞速倒退的霓虹，马嘉祺则低头看着平板上的文件，侧脸线条在昏暗的光线下显得有些冷硬

宋亚轩什么会这么急？非要今晚开？

宋亚轩忍不住问

马嘉祺一个海外并购案的最终风险评估

马嘉祺头也没抬

马嘉祺对方代表临时改行程，只能今晚敲定。你在旁边休息室等我就行，很快

宋亚轩不再说话。他习惯了马嘉祺这种掌控一切的姿态，也明白自己不过是对方某种“安心”的象征——就像当年在学校，马嘉祺也总喜欢把他放在视线范围内。

车子驶入气派的地下停车场。专属电梯直达顶层总裁办公室。与五年前相比，这里的格局更加开阔奢华，巨大的落地窗外是璀璨的城市夜景，彰显着马嘉祺如今不可撼动的地位

#马嘉祺你先坐会儿，冰箱里有喝的

马嘉祺指了指靠窗的会客区沙发，将西装外套随意搭在椅背上

马嘉祺我就在隔壁会议室，最多一小时

宋亚轩点点头，走到沙发边坐下。巨大的空间里只剩下他一人，安静得能听到中央空调细微的送风声。他环顾四周，冷色调的装潢，极简的线条，处处透着高效和冰冷，和记忆里那个会陪他画画的少年判若两人。

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过马嘉祺巨大的办公桌。桌面干净得近乎刻板，除了电脑、文件架和一个造型独特的笔筒，只有一个东西显得格格不入——

一个精致的玻璃糖罐。

圆形的罐身剔透晶莹，盖子做成复古的皇冠形状，里面装满了五颜六色的、裹着糖霜的软糖。在冷硬的黑胡桃木桌面上，它像一个闯入禁地的、甜腻的梦。

宋亚轩的目光在那个糖罐上停留了几秒。很眼生。马嘉祺从不嗜甜，更不会在办公桌上放这种…可爱到有些幼稚的东西。一股莫名的烦躁涌上心头，他移开视线，强迫自己看向窗外。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隔壁会议室隐约传来激烈的讨论声，听不真切。宋亚轩坐得有些僵硬，正想起身活动一下，办公室的门被轻轻推开。

一个穿着精致套装、妆容得体的年轻女人端着一杯咖啡走了进来。她看到宋亚轩，明显愣了一下，随即露出一个职业化的、略带探究的微笑：“宋先生？马总让我给您送杯咖啡。”

宋亚轩认出她是刚才在电梯口迎接马嘉祺的其中一位秘书，似乎是叫林薇

宋亚轩谢谢

他淡淡回应。

林薇将咖啡放在宋亚轩面前的茶几上，目光却不由自主地飘向办公桌那个显眼的糖罐，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长的弧度：“马总最近很喜欢这个糖罐呢，摆在这里都不让收走。”她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刻意说给宋亚轩听，“是上周林氏集团的千金林小姐特意送来的，说是独家配方的手工糖，外面买不到呢。马总还夸过味道不错。”

林薇放下咖啡，又看了一眼那个糖罐，才转身离开，高跟鞋敲击地面的声音在空旷的办公室里格外清晰。

门轻轻合上。

宋亚轩坐在沙发上，身体有些僵硬。他盯着茶几上那杯冒着热气的咖啡，目光却不由自主地再次投向办公桌上那个流光溢彩的糖罐。

林小姐？特意送来的？独家配方？马总还夸过味道不错？

每一个词都像一根细小的针，扎在心上，带来一阵阵细微却尖锐的不适。

他想起五年前出租屋里的那个下午，马嘉祺失控的吻和那句绝望的“对不起”。想起这五年马嘉祺近乎偏执的等待和守护。他以为自己已经迈过了那道坎，以为那声“哥”代表着和解与新的开始。

可现在，看着那个属于另一个女人的、甜蜜的象征，宋亚轩只觉得一股冰冷的讽刺感从脚底窜起。

原来所谓的“累”，所谓的“陪陪我”，所谓的五年等待……和他马嘉祺总裁繁忙的日程里，收下追求者精心准备的糖果，并不冲突。

宋亚轩扯了扯嘴角，露出一抹自嘲的冷笑。他端起咖啡杯，滚烫的杯壁灼痛了指尖，却比不上心口那股莫名的寒意。

他站起身，不再看那个糖罐一眼，径直走向办公室门口。他需要透透气。

刚拉开门，差点撞上正要进来的马嘉祺

宋亚轩会开完了？

马嘉祺有些意外地看着他，随即注意到他难看的脸色

马嘉祺怎么了？不舒服？

宋亚轩侧身让开，声音平静无波，却带着一种刻意的疏离

宋亚轩没事。里面闷，出来透口气。你忙完了？

马嘉祺嗯，结束了

马嘉祺咖啡不合口味？我让人换…

宋亚轩不用

宋亚轩打断他，目光掠过马嘉祺，落在办公室里那个刺眼的糖罐上，语气平淡得像在谈论天气

宋亚轩林小姐送的糖……看起来挺甜的。别浪费了

马嘉祺顺着他的目光看向自己桌上的糖罐，眉头瞬间拧紧。他立刻明白了宋亚轩态度突变的原因

马嘉祺亚轩，你听我解释

马嘉祺上前一步，想抓住宋亚轩的手腕

马嘉祺那个糖是…

宋亚轩解释什么？

宋亚轩猛地甩开他的手，后退一步，眼神冰冷地看向马嘉祺，唇边那抹讽刺的弧度更深了

宋亚轩马总收点追求者的礼物不是很正常吗？跟我有什么关系？

马嘉祺追求者？

马嘉祺谁告诉你的？林薇？

宋亚轩谁告诉我的重要吗？

宋亚轩的声音陡然拔高，压抑了半天的情绪终于找到了突破口

宋亚轩重要的是，马嘉祺，五年了，你还是这样！想让我来就来，想把我关在哪儿就关在哪儿！你考虑过我的感受吗？就像当年在出租屋…

他猛地停住，胸口剧烈起伏，那个下午的屈辱和混乱的记忆如同潮水般涌上，让他脸色更加苍白。

马嘉祺被他的话刺得心脏一缩，眼中闪过一丝痛楚和懊恼

马嘉祺亚轩，不是你想的那样！那个糖是林董的女儿送的，林氏是我们重要的合作伙伴，我不好当面拒绝，只能收下。但我一颗都没动过！我…

宋亚轩你吃没吃关我什么事？

宋亚轩冷笑，眼中是彻底的失望和冰冷

宋亚轩我为什么要知道？我凭什么要知道？马嘉祺，我不是你养的宠物！呼之即来挥之即去，还得看着你收别人的糖！

马嘉祺我没有！

马嘉祺低吼，情绪也激动起来

马嘉祺我让你来公司，是因为今天那个会很重要，对手很难缠！我一个人面对他们……我只是想你在附近，哪怕就在隔壁……我…

他哽住了，后面的话在喉咙里翻滚，却说不出口——我只是想离你近一点，汲取一点力量

宋亚轩想我在附近？

宋亚轩像是听到了天大的笑话，指着那个糖罐

宋亚轩所以让我看着这个？马嘉祺，你到底把我当什么？一个召之即来的慰藉品？一个证明你‘赎罪成功’的标志？

马嘉祺宋亚轩！

马嘉祺被他的尖锐彻底激怒，五年的等待、小心翼翼和此刻的委屈、被误解的愤怒交织在一起，冲垮了理智

马嘉祺你能不能别这么敏感！别这么钻牛角尖！一个破糖罐而已！

宋亚轩破糖罐？

宋亚轩眼中的最后一丝光亮也熄灭了，只剩下深不见底的冰冷

宋亚轩是啊，对你马总裁来说，什么都是小事。一个吻是小事，一个糖罐也是小事。只有我，像个傻子一样，把别人不要的‘赎罪’当真！

他不再看马嘉祺铁青的脸，转身就走，脚步快得像要逃离什么可怕的东西

马嘉祺你去哪！

马嘉祺追出来

宋亚轩回酒店！

宋亚轩头也不回，声音在空旷的走廊里带着回音

宋亚轩明天画展，不劳马总费心接送了！

电梯门在宋亚轩面前缓缓合上，隔绝了马嘉祺追来的身影和他眼中翻涌的痛苦与愤怒。

宋亚轩靠在冰冷的电梯轿厢壁上，闭上眼睛。口袋里，那条刻着“嘉轩”的银链贴着皮肤，冰凉刺骨。

电梯下行，失重感传来。他仿佛又回到了五年前那个失控的下午，只是这一次，推他坠落的，不再是粗暴的吻，而是那罐五颜六色、甜得发腻的糖果。

顶楼总裁办公室里，马嘉祺站在原地，胸口剧烈起伏。他猛地转身，大步走到办公桌前，一把抓起那个精致的玻璃糖罐，看都没看，狠狠砸向墙角！

“砰——哗啦！”

玻璃碎裂的声音清脆刺耳，五颜六色的糖果和晶莹的碎片飞溅得到处都是，像一场荒诞又残酷的糖果雨。

马嘉祺看着满地的狼藉，眼中没有一丝波澜，只有深不见底的疲惫和一种近乎绝望的茫然。

他缓缓抬手，握住了脖子上那条冰凉的银链。吊坠深深嵌进掌心，刻字烙得生疼

马嘉祺边界…

他喃喃自语，声音沙哑

马嘉祺到底在哪里？

夜色浓重，巨大的落地窗外，城市的灯火依旧璀璨，却照不进这间冰冷办公室里弥漫的、令人窒息的冷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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