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蔻果然如她所料,伸手将两人扶了起来。她面上虽带着歉意,那声“抱歉啊”却说得轻柔又无奈,仿佛春风拂过,却藏着一丝不易察觉的疲惫。
“从前有几个女侍也这般骗过我,”她低声道,“军中的人对此都怀有诚心。”
姜意浓听罢,心中暗自腹诽:能不骗你吗?瞧你这模样,又被糊弄得团团转,到底哪来的这么个单纯得可爱的少将军啊?可偏偏就是这份单纯,让人没法生出半分讨厌之意。
宁蔻总是被姑娘们蒙骗,只因她对那些身处困境的女子多了一份体恤,选择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她心底清楚得很,这些女子各有各的难处,只要不过分出格,她便懒得计较。
然而,这一切姜意浓全然不知,也毫不关心。
她的脑海中只有一个念头——为自己寻一条活路,这个信念自幼时那道长剑刺入身体的痛楚起,便深深刻在了骨子里。
一番与宁蔻的交涉后,姜意浓终是带着杳鹤离开了这纷扰之地。
在宁蔻为她备好的军帐内,姜意浓小心翼翼地替杳鹤上着药,动作轻柔而细致。
两人之间笼罩着一层令人窒息的沉默,空气仿佛被无形的力量凝固。
终于,杳鹤再也无法忍受这种压抑的氛围,她轻声开口:“姜婳大人,你还好吗?”声音如同夜风拂过竹林,低微而谨慎。
然而,即便这般小心翼翼,她依然察觉到姜意浓的动作微微一顿。
姜意浓没有转头,甚至连目光也未曾偏移,只是用一种平静得近乎冷漠的语气回答:“别这样叫我……这里又不是玄鸟殿。”
这句话从她唇间滑出,字字清晰,却带着一种难以言喻的疏离感。
同样的句子,曾经在另一个时空里回荡,那时她是顾射司命的姜婳,身旁是懵懂天真的杳鹤,而姜烜将她托付给自己时,那份信任与温情还历历在目。
可如今呢?物是人非,一切早已面目全非。
杳鹤心中涌起万千疑问,她想追问的不仅是自己的变化,更是眼前这个人的转变。
她凝视着姜意浓的脸庞,那眉目依旧如初,温柔如昔,可眼神深处却多了一抹化不开的阴翳。
泪水悄然涌上眼眶,她努力克制,但终究没能止住泪滴顺着脸颊滑落。
她偏过头去,不愿让对方看见自己的脆弱,心中默念:不该是这样的啊,姜婳……那个曾经最肆意、最明媚的女子,为何会被时间吞噬得无影无踪?
安顿好杳鹤,姜意浓轻轻拉上军帐的帘子,转身走入夜色之中。
头顶的夜空深邃而寂静,唯有营火跳动着明亮的光焰,将四周映得一片暖橙。一轮圆月高悬天际,洒下清冷的光辉。
姜意浓脚步放缓,最终停在一处无人的角落,低声呢喃起来。
记忆如同决堤的潮水,汹涌而来。
“怎么离我这么远呢?”她的声音微不可闻,仿佛怕惊扰了谁。
脑海中浮现出一道模糊却又熟悉的身影,那是一个她无数次梦回的画面。
“这样放弃可不行啊,”姜烜喃喃道,“别给玄鸟殿丢脸。”画面渐渐清晰,一个男子的身影浮现出来——他容貌如玉,眉眼间透着温润,却也藏着一丝锐利与坚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