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为衫视角)
我对着铜镜将最后一滴寒霜药引倒进喉咙时,指尖恰好掐断第三根香灰。
药汁滑过喉管的灼烧感让我想起十二岁那年,父亲被溟渊阁蛊虫啃噬的喉骨也是这样发红的。
"咳......"
血珠溅在镜面上绽开冰花,我故意把发髻扯散半边。
门外传来镜阵碎裂的脆响,比我预料的快半刻——宫家小公子果然比传言中还心急。
"云姑娘!"
他撞开水晶门时的剑气震碎了我三枚镜钉。
多可笑,这位在云州武林大比连挑三十六派的少年宗师,此刻连剑鞘都在发抖。
我顺势将染血的帕子甩向东南巽位,镜阵暗门轰然闭合的声响里,他靴底已经沾上我精心调配的蝶粉。
(宫子羽视角)
她蜷缩在碎镜堆里的模样像只被雨打湿的蝴蝶。
我明明记得三日前在茶楼,这女人用银箸夹断溟渊阁探子喉咙时,指尖都没颤过半分。
"别碰结界!"
她突然尖叫着扑过来,冰凉的掌心贴住我后颈。
血腥味里混着某种甜腻香气,等我反应过来时,那些缠绕在梁柱上的镜灵丝已经绞碎鬼面的第一道残影。
"小心蛊毒!"
宫子羽转身格挡的瞬间,我咬破舌将血抹在镜面。
鬼面的骨笛刚吹出半个音,七百二十面水银镜同时映出他惊愕的脸——这个蠢货难道没发现,从他踏进蜃海地界开始,所有追杀他的蛊师都是我用镜像复刻的赝品?
剑锋穿透第三个鬼面分身的刹那,后腰突然窜起针刺般的寒意。
真正的骨笛抵在我命门穴时,那女人居然在笑。
她染着蔻丹的指尖轻轻划过我淌血的手背,七百面镜子突然同时炸裂成青烟。
"抓住我!"
他掌心滚烫的温度让我险些捏碎镜核。
当共生蛊顺着我们交握的伤口钻入血脉时,我听见自己二十年没跳动过的心脏突然震得胸腔发疼。
宫子羽瞳孔里映出我苍白的脸,原来被蛊契反噬的痛楚真的会让人产生亲吻的欲望。
她脖颈浮现的血纹像锁链缠住我手腕,剧痛中我竟看清她藏在领口的半枚玉佩——和母亲临终前塞给我的残玉纹路完全吻合。
无数镜片悬浮在空中组成囚牢,而云为衫沾血的唇离我不过三寸,吐息间呵出的白霜凝成一句:
"宫公子,你父亲的尸骨还在溟渊阁的蛊池里泡着吧?"
指尖触到她袖口冰蚕丝时,我发誓自己听见了碎玉落地的声音。
那些染血的绢帛残片分明是父亲的字迹——"三月朔,溟渊阁借镜阵图"的字样被血痂糊住大半,却比我查了三年的卷宗都要清晰。
"松手!"云为衫的指甲陷进我手腕,比蛊虫噬咬更疼的是她突然惨白的脸色。
镜宫穹顶的水晶灯突然炸成齑粉,碎光里浮现的玄色蟒纹让我后槽牙发酸。
是蜃海长老的虚空传影。
凌虚老鬼的镜影在琉璃瓦上渗出毒汁般的黑雾,我借着咳嗽将密信残片塞回袖中暗袋。
宫子羽这傻子居然还想扯我腰带,他难道没发现我腰封里缠着三百根淬毒的镜针?
"私自结契,该当何罪?"凌虚的虚影在镜面间跳跃,最后定格在宫子羽佩剑的寒光里。
我故意踉跄着撞进他怀里,舔过他耳垂时,藏在臼齿后的冰魄珠已经融化——共生蛊的七日反噬期,够这呆子查完母亲留给他的玉佩线索了。
她突然发狠咬破我下唇,血腥味混着某种清凉药香窜进喉管。
那些即将刺入心脏的蛊虫突然调转方向,顺着我们交缠的银发钻回她心口。
七百面铜镜同时映出她染血的冷笑,我却看清她背在身后的左手正在结镜师独门封印。
"滚回你的云州。"她挥袖震开我的力道比初见时弱了七分,飘落的青丝间有细小的冰晶闪烁。
这女人连骗人都要算计,那些落在我衣襟上的根本不是眼泪,是能延缓蛊毒发作的蜃海水精。
宫子羽撞碎西窗坠入镜湖的瞬间,我故意让凌虚看见自己捏碎心脉的动作。
老东西的镜影在窥见满地冰魄珠残渣时果然消散——他永远猜不到我十年前就把真身炼成了活蛊,就像他永远不知道此刻沉在湖底的,不过是裹着宫子羽外袍的镜傀。
冷水灌入鼻腔时,怀里突然多出半块温热的玉珏。
云为衫踹我那脚的角度刁钻得可怕,刚好让玉佩残片与我颈间的红线扣合。
当湖底镜阵亮起的幽光吞没意识前,我对着水面倒影嗤笑出声。
这疯女人连救人都要演成谋杀,难怪当年能骗过整个溟渊阁。
看着湖面涟漪归于平静,我摘下发间最后那支玉簪在掌心碾成粉末。
簪头暗格里藏的镜蛊幼虫扭动着爬向湖心,它们会在宫子羽血脉里筑巢,替我挡住凌虚的三日追魂术。
身后传来镜奴清扫碎玉的声响,我转身时绣鞋故意踩过那截染血的银丝——宫子羽永远不会知道,二十年前父亲用这缕发丝缠住母亲手腕时,说的也是"抓住我"。
醒来时喉咙里还残留着蜃海特有的苦杏味,月光透过头顶的冰层在水底折射出诡异光斑。
怀中的玉佩正发出萤火般的暖意,而缠在腰间的镜灵丝......分明是云为衫束胸衣的暗纹织线。
指尖抚过窥视镜时,冰面映出宫子羽攥着玉佩发怔的侧脸。
镜奴呈上的药盏泛起涟漪,我嗅到凌虚特制的离魂散味道,突然觉得这场戏该换换戏本了——或许该让那呆子亲眼看看,当年溟渊阁的蛊池里,泡着的可不止宫家尸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