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月最后一个周五,下午第四节课刚打铃,操场喇叭里却放起《晴天》的吉他前奏——教导主任临时调了广播,说是“月考完,给大家松口气”。于是篮球社的人像被放风的鸽子,呼啦啦全涌进球场。
风把君子兰的甜味卷过来,也卷得球网哗啦晃。周颜泽单手插兜站在三分线外,另一只手把篮球抛起又接住,卫衣袖口滑落,露出清瘦的手腕。他今天没穿校服外套,棕白卫衣领口有点大。
“三分,赌不赌?”他冲张仰抬抬下巴。
张仰刚想回嘴,周颜泽已经起跳,球脱手那一下,手腕弯出一个漂亮的弧,像有人在半空画了个笑脸。
刷——
球网只抖了一下,连声音都懒洋洋。
看台最高层,张如梦盘腿坐在倒数第三排,膝盖上摊着素描本。耳机里放的是后摇,鼓点低缓,她本打算画球场对面那棵香樟,可是来了操场没多久,周颜泽就和一群人来了这里打球。
球进的那一刻,她恰好抬头,周颜泽转过身,汗湿的刘海贴在额前,他冲她做了个夸张的口型——
“帅吧?”尾音上扬,带着十七岁男生特有的欠揍。
张如梦眼皮都没抬,只把音量键往下拧了一格,像把多余的声音直接静音。
“真够吵人的。”
声音很小。可周颜泽还是听见了,笑得牙尖嘴利,弯腰捡球时卫衣后摆掀起,露出腰窝上的粉色小猪创可贴——上周翻墙被铁丝划的,他自己贴的,还非得贴最可爱的图案。
钱部铎起哄:“哟,泽哥,小猪佩奇社会人!”
周颜泽把篮球往他怀里一扔:“佩奇起码会投篮,你只会投寂寞。”
观众台另一侧,几个高二女生偷偷假装路过,可眼神还是出卖了她们。小声说些什么。
张如梦“啪”地合上素描本,铅笔在纸上滚出老远。
她起身往下走,步伐不快,却精准地避开每一级裂缝——像避开所有与他有关的目光。
周颜泽抱着球追了两步,声音吊儿郎当:“喂,张如梦,我下周比赛,你来不来?”
远处的张仰拍了拍一边的钱部铎,“哎他这是怎么了?这是在?”说着说着面部逐渐扭曲,手上的球都拿的收紧了些,“都是看别人追他,这……”
张如梦头也没回,只把耳机重新塞回去。
看着“女主人公”走了,张仰表情更是搞笑,眉毛一高一低,还微微张着嘴,倚在钱部铎身上,颇有些受惊的意思,“怎么走了?”
钱部铎将他手上的球拿了过来,随后转身投篮,漫不经心的回道:“从小到大经历过的所有女的几乎都围着你转,就这么一个连看都懒得看你,你好奇不?”
“征服欲?”
“是好奇,应该也有喜欢。”
十一月,天又变得很冷,很多学生都不是很愿意早起跑操,学校后面的青石板上也结了一层霜。
教学楼天台上,张如愿正趴在栏杆上,看那些准备放学的同学往校门外走。
许朗星突然从后面走过来,把校服外套披她肩上。
张如愿回头:“你今天下课怎么这么早?”随后转头抓住他的胳膊,“我还以为要在这里再等两个小时呢,到时候恐怕你的女朋友就要冻成冰雕了。”
许朗星看着她笑,冷风拂过他的额前的头发。看起来像一朵干净的莲花。“怕你冷,我提前交卷出来的。”
“那你自己穿上,我不冷,你万一感冒了怎么办?”说着张如愿把肩上的校服拿下来递给许朗星。
许朗星没说话,又把校服披在了她的肩上。把她被风吹乱的刘海别到耳后,指尖在她耳廓停留两秒。
“我带了两件,这一件是专门给你带的。”
张如愿本想打趣一下男朋友,就盯着他说:“你是不是故意让我穿你校服的?”
“嗯。”
“……”好吧,男朋友的爱要收好。
张如愿突然就想拍照,他觉得今天晚上的天空很好看,身边的人也很好看。
如愿举起手机,镜头先对准天空——云层被风吹成冷白色,看起来像是被洗过一样,边缘很模糊。
她悄悄把镜头往下移,框进在前边走的许朗星的侧脸:鼻梁高挺,睫毛被勾出细细的阴影,喉结在领口投下一小块。
她屏住呼吸按快门,咔嚓一声轻响,许朗星偏头,眼尾上挑,:“偷拍?”
张如愿上千抓住他的手,声音闷在衣料里:“光明正大的拍。”
随后张如愿战定,露出一点撒娇的笑,踮了踮脚,胳膊从他颈后绕过去,像给自己套了个圈。
她的手腕垂在他胸前,指尖无意识地揪着他T恤领口的小布料,许朗星顺势把侧脸贴紧她的,手从她腰后滑到前面,扣住她握着手机的手。
两人十指交叠,手机被举得更远,镜头里出现重叠的两张脸——她笑得眉眼弯弯,像是有小星星坠在里面,许朗星唇角也弯着,笑的很满足,足够让整张冷脸破冰。
如愿小声倒数:“三、二、一——”
快门按下,屏幕定格:背景是深蓝色的天,前景是少年微红的耳尖,和少女翘起的嘴角。
张如愿把手机塞进他外套口袋,腾出双手,掌心贴在他手腕,拇指正好蹭到他手腕的那颗小痣。
张如愿轻轻讲:“回家。”
冷淡是他的壳,温柔是壳里唯一的住户。
而那位住户,叫张如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