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医院的铜漏指向申时三刻,沈容徽掸去襕衫上的艾草灰。窗外飘着今冬头场细雪,药童捧着鎏金托盘匆匆而过,浓苦气息里混着丝不寻常的甜腥。
"站住。"她截住那盘药渣,"舒嫔娘娘的方子今日换了时辰?"
药童腕间金镯叮当作响:"姑姑说未正三刻阳气最盛,最利坐胎。"盘底残渍在雪光里泛着诡异的靛蓝,五倍子与紫石英间黏着几粒朱砂红丸。
容徽指尖轻颤。前朝秘药"赤麟丹"的传闻突然撞进脑海—以处子经血混合辰砂炼制,表面助孕实则绝嗣。正要深究,慈宁宫掌事嬷嬷突然闯进门楣:"太后头风发作,会针灸的速来!"
鎏金缠枝熏炉吐出龙涎香的雾,容徽跪在孔雀绒毡上时,瞥见宝榻旁散落的奏折。太后按着太阳穴冷笑:"舒嫔这胎再保不住,皇帝怕是要把钦天监都填进护城河。"
银针没入风池穴的瞬间,容徽感觉太后颈侧经脉突跳:"娘娘的眼疾,可是每逢寅时便觉灼痛?"不等回应,三棱针已挑破耳垂放出黑血,"《千金方》有载,目赤而血浊者,当忌朱砂引。"
殿内陡然死寂。鎏金嵌玛瑙护甲掐住她手腕:"好伶俐的丫头,皇帝前日才赏了舒嫔半斤朱砂。"
菱花窗外的雪忽然下急了,容徽看着太后将药渣拍在案几上:"哀家记得太医院有个专司炮制的空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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养心殿的龙涎香浸着血腥气。容徽捧着安神汤转过影壁时,正听见瓷器的碎裂声。如懿的月白裙裾掠过蟠龙柱,地上躺着绿梅缠枝瓶的残骸。
"冷宫那盆碳火,臣妾到死都记得。"如懿的声音像淬了冰的琉璃,"皇上如今要臣妾笑着看新人戴臣妾的绒花?"
乾隆的玄色常服袖口沾着墨渍:"皇后,你越发不懂事了。"他抬手去扶她肩头,却被那支并蒂莲银簪划破掌心。
容徽屏息后退,药盏却撞上门枢。如懿转头望来时,她看见皇后眼底未及收起的刺痛——像极了三年前兄长战死时,母亲摔碎的那面菱花镜。
"滚出去!"乾隆挥袖扫落奏折,突然盯住她腰间玉佩,"你是...沈铎的妹妹?"
四公主的哭喊恰在此时撕裂雪幕。容徽跟着奔至偏殿时,太医正按着抽搐的幼童束手无策。她扯下禁步塞进女孩口中,冰片薄荷膏抹在涌泉穴:"取银针来!"
"用这个。"乾隆突然扯断腰间绦绳,明黄穗子拂过她手背。如懿的绢帕悬在半空又缓缓垂下,最终看着容徽用银针刺破四公主指尖。
当黑血滴进白玉碗时,皇帝的手掌覆上她发顶:"传旨,封沈氏为答应,赐居..."他瞥向如懿苍白的脸,"启祥宫西梢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