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州墨锭在掌心融成血珠时,檐角铜铃正撞碎三更的雨。我贴着藏书阁的楠木梁柱,看琉璃灯将萧蘅的身影拉成细长的鬼魅。他玄色蟒袍沾着贡院墙头的青苔,掌中犀角杯盛着鹿血酒,殷红液体沿着杯沿滴落,在《论语》扉页洇出妖异的曼陀罗。
"薛家的婢女都这般好学?"
匕首寒光切开雨幕的刹那,我旋身将墨锭按进砚台。金丝楠木案几震得狼毫乱滚,刻意临摹的簪花小楷里,一竖燕尾挑出姜氏特有的飞白——这是父亲教我誊抄《伤寒论》时养成的毛病。
萧蘅的玉带钩撞上我后腰,鹿血气息混着毒发的灼热喷在耳后。他指尖按着我腕间跳动的血管,那里藏着金针磨出的薄茧:"青州墨遇水显形的手段,跟谁学的?"
窗外惊雷炸响,我故意打翻松烟墨。雨水顺着窗棂浸透宣纸,昨夜偷拓的官印纹样在墨色里浮出轮廓——正是薛尚书寅时焚毁的卷宗印章。
"王爷的离人醉,"我忽然仰头撞上他下巴,"该用西羌的雪蟾酥代替鹿血。"趁他愣怔的瞬息,金针已挑破他颈侧紫胀的脉络。毒血溅在琉璃灯罩上,映出我们交叠的身影,像两株绞杀的藤蔓。
熏笼突然爆响,火星窜上他半边衣袖。我扯开织金腰封时,他心口火焰胎记从绫纱中露出来,与我腰间朱砂痣同样灼灼。萧蘅猛地攥住我撕裂的衣襟,却扯落装着药粉的香囊。
"姜家的九转还魂散?"他沾着鹿血的拇指抹过我唇瓣,"三年前太医院失窃的——"
梆子声突兀地刺破黑暗。我咬破舌尖将血混着解药渡进他口中,在侍卫破门前从暗道滚入温泉池。硫磺雾气蒸腾而起,他浸湿的中衣下透出锁骨处的箭疤,与姜府废墟里那枚生锈的箭镞形状一致。
"王爷可知今科进士的墨宝,"我在水汽中展开染血的宣纸,"遇热会显出青蚨纹?"
池畔突然传来薛芳菲的轻笑。她赤足踏碎满地月光,金缕鞋尖挑着我昨夜遗落的玉镯碎片:"表姐这出偷梁换柱,倒比戏台上的精彩。"胭脂盒在她掌心打开,里头茜草膏红得像凝固的血,"不如说说,姜家那本《毒经》藏在......"
萧蘅的匕首突然穿透纱帐,将胭脂盒钉在蟠龙柱上。他滚烫的掌心覆住我后腰胎记,声音混着毒发的喘息:"想要《策论》原件,明日卯时来渡口。"唇齿间血腥气愈发浓重,"带着真正的青州血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