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家西跨院的青砖地上洇着未干的雨痕,云棠提着素纱裙裾绕过回廊,忽听得书房传来瓷器碎裂声。她贴着雕花槅扇往里瞧,只见父亲程砚斋握着半卷《九章算经》,枯瘦指节几乎要嵌进泛黄的纸页里。
"不过是个没落世家,也敢肖想白鹿书院的算学先生之位..."他剧烈咳嗽着,案头药碗腾起的热气模糊了眉眼,"若非当年..."
云棠攥紧袖中誊抄的账本。这些日子父亲咳血愈频,偏生弟弟云柏的寒症又犯了。程家表面撑着清贵门第,内里早被蛀空——城南三十亩祭田的租子,竟抵不过三房堂叔在赌坊半日的流水。
更深露重时,她蹑足来到祠堂。月光穿过龟背纹窗棂,在先祖程颐的画像上投下明暗交错的光斑。供桌下第三块金砖果然有松动的痕迹,这是她上月清扫时发现的蹊跷。
铜钥匙插入锁眼的瞬间,云棠听见自己擂鼓般的心跳。尘封的暗格里静静躺着鎏金错银的算筹,还有半卷用波斯数字书写的《衰分章》。当她借着烛火破译出"粟米之法"的旁注时,窗外乍起惊雷,暴雨倾盆而至。
次日在永济渠码头,云棠将改良过的粮仓堆垛法演算给漕帮管事看。她特意换了男子装束,青竹纹杭绸直裰衬得眉眼愈发清隽:"若是按这个法子囤货,贵帮今岁漕粮损耗可减三成。"
管事眯着眼打量她单薄肩头,忽然将算纸拍在案上:"小公子这般能耐,不如帮某解开这道题?"他推来的宣纸上画着错综复杂的河渠图,"这是前日英国公府送来的治水策论残卷..."
云棠眸光微闪。她认得这字迹——上月父亲病中呓语,曾反复念叨"宋家二郎"四字。指尖抚过纸上凌厉的笔锋,她蘸墨在缺口处续写:"当用四元术解之,设天、地、人、物四元..."
窗外忽有马嘶声裂空而来。云棠抬头望去,恰见玄衣少年策马转过柳堤,墨色大氅被春风掀起一角,露出内里暗绣的蟒纹。他漫不经心扫过算纸,眸中忽现惊电。
"这开方之法,"白玉扳指叩在云棠刚写就的算式上,"可是出自《测圆海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