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三章：齿轮锈迹

解剖台无影灯在暴雨中亮得发青。秦明隔着防护面罩注视尸体胸腔，腐败静脉网在皮下织成诡异的墨绿色蛛网，第四根肋骨卡着半枚生锈齿轮——这是具会呼吸的尸体，每当金属探测器扫过创口，仪器便发出类似垂死哮喘的蜂鸣。

"死亡时间修正为11天前。"林疏影的声音混着排风扇轰鸣传来。她正用虹膜仪扫描死者角膜混浊度，解剖刀在指尖转出银弧，"凶手在船舶发动机舱完成分尸，至少接触过PH值8.3以上的碱性溶液。"

秦明的镊子悬停在半空。这个省厅空降的法医顾问登陆龙番市不到四小时，发梢还凝着机场冷气与尸臭交织的霜。

不是装饰，是定位装置。"林疏影忽然扯下手套。她食指按上齿轮凹槽，黄铜锈屑在乳胶表面洇开泪痕状铜绿："船用柴油机活塞环的C型卡扣，三个月前龙番港进口过同批次的德国替换件。"

解剖室陡然陷入寂静。李大宝举着物证袋僵在原地，看着新顾问将沾满尸液的齿轮咔嗒嵌进自带的钟表零件盒，金属碰撞声惊醒了冷藏柜顶栖息的绿头苍蝇。

秦明的镜片闪过冷光。他刚刚在死者甲状软骨发现的半月形淤痕此刻有了新注解——当林疏影哼着《蓝色灯船》小调切开胃内容物时，他忽然意识到那些卡在尸僵关节里的铜锈，或许正沿着龙番港生锈的输油管道蜿蜒。

夜间十点的物证室，咖啡机喷出的蒸汽模糊了警戒线照片。林疏影捏着镊子夹起第三块方糖，不锈钢尖端在马克杯沿轻叩两下，这个充满仪式感的动作让秦明停下指纹刷。

1997年出版的《实用法医病理学》第217页插图，年轻法医学徒用同样角度夹取尸体内脏碎片。当年教他这手法的老法医死于尘肺病时，解剖刀就插在那页泛黄的纸缝里。

"林顾问。"秦明突然开口，声音惊落了证物架上的航海日志，"省厅派你来不止为集装箱案。"

他的手术刀精准挑开日志封皮潮黏的页角，1988年的船员工资单簌簌飘落。林疏影右手那道横贯生命线的疤痕，在碘钨灯下泛着与泛黄纸页相同的陈年光泽。

凌晨三点的冷库格外喧嚣。林疏影独自核对死者衣物编号时，发现秦明早将父亲那本棕皮笔记塞回她更衣柜。翻开第14页折角处，1998年4月17日的现场照片上，某具焦尸右手掌纹同样被灼痕切断，而照片边缘隐约露出半枚齿轮轮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