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是怎样的黑暗,令人恐惧,绝望。
噬骨剜心,粉身碎骨……
吴邪听到房间里的动静,一片骇然,那样安静的人床单损坏褶皱,蜷成一团,面色苍白,痛苦不堪。
吴邪看到他的嘴在动,像在说什么,走到他身边:“她在痛,她在痛……”
“谁在痛?”吴邪不懂。
“她在痛。”
吴邪实在听不懂,是谁在痛,小哥好像在感同身受,没见过他这样。
吴邪看他生生疼了一夜,一声不吭,那是怎样的疼,他无法形容。
张起灵再醒来,由于折磨了一夜,脸色不太好,看见窗边的吴邪,吴邪开口就问:“小哥,你怎么了?昨夜是做恶梦了?”
默言,张起灵看着他:“再见,我该走了。”
“你要走?你要走去哪?”听到他的话,吴邪怒言,雪姬走了,小哥也要走吗?
张起灵给他留了一个鬼玉玺,“十年后,如果你还记得我,带我回家。”
不等吴邪反应,在他后颈按了一下,吴邪彻底昏了过去。
一女子在无边的黑暗中受尽剜心之痛,万般搓磨,无一声哀嚎。
这是张起灵看到的,那里没有任何人、任何生物,那女子站在那,一块玉石从她心口处飞出,她似是承受了巨大的痛苦。他看不清她的脸,模糊之极,那纤细的身影熟悉之极。
他想走过去,抱住她,带她离开,却怎么也靠近不了她。
张起灵离开了掬水小院,离开了家,到处找不到他。
***
最初时,她穿着一身嫁衣而来,一棵树问她:“你从哪里来?”
她那时蹲在那里,说:“我从有一个人的人间而来。”
树看她回来,孤孤单单,又问:“你的那个人呢?”
雪姬说:“他离开我啦,长长久久地离开我啦。”
***
张起灵途径一方外之地,秋日枝叶繁茂,方外之地有一平民人家,炊烟正盛大。
他口渴难耐,也曾敲门暂借茶水一碗。窗纸外开了一树无名的红花,十分灿烂。
他还是那身藏青色帽衫,紧身的裤子,与此地格格不入。
红衣的孩童匆匆跑过,脸似花猫、手握蒲扇生火、扎着双髻,冰雪可爱。
红衣童子愕然看着那青年,青年却淡淡地没什么情绪道:“我只是来借茶水一盏。”
屋内简陋,青年大略一观,便也垂下眼睫吃茶。他十分沉默,许久,骨节分明的手指才在那茶水上轻轻用力,茶水一晃,沉浮不止。
煮茶的小桌是一块年久了的粗木,外皮粗粝,表面光滑,茶具倒是上等,与桌子极不匹配,煮茶人是那童儿阿元。
阿元很是稳重地给他讲了一段话,黯然地垂下眉毛说:“我打从今日起,为你煮了这回茶,同你说了这回话,此后再不与人煮茶,同人讲话了。”
“为何?”
“我这辈子的话说完啦。”
素来贫嘴饶舌的童儿,如今话也不多了。窗外的飞花有几片落在夹缝中,这一日阳光正好,连飞尘都是金闪闪的。他看着阳光里的花,不知看向了何处。
她养了他,招惹了他,现在有走得如此干脆。没头没尾道:“当真是狠心。”
他又看了看手腕上的双色绳。
小孩儿二五有些局促,“君父夫君,不对,是公子,公子,莫摘,莫要因为恨着君父而丢掉这东西。”
他又极耐心地吃口茶,好似那是不忍咽下的琼浆玉液,琢磨玩味了,才费力吐出字句:“你家主人何在?”
那红衣孩儿刚要回答,他微微弯唇,想起什么,又道:“罢了,想必又到哪处云游,寻了谁的开心。”
她那样的性子,何处留得住她,何人……留得住她。
孩童垂眸:“正是。”
“灵山君为何不在?灵山人呢?”他不唤她的名,灵山是她的故乡,掬水小院是他们的家。
这一回二五恭敬答道:“沧海桑田,忽有一日,灵山就被大海冲走了,嫂嫂侄子们最近醉心修行,公子扒开草丛可见他们真身,再等几十年便可成人身行走于世间。世上的事皆如此,聚散皆有时。”
张起灵一听,点点头,又饮了一口茶,背着刀随风走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