焚烧炉的闸门在液压声中缓缓升起，林夕的白大褂下摆被热浪卷得猎猎作响。她将最后一管基因样本投入火海，幽蓝的液体在烈焰中爆出细小的光点，像极了江沉舟当年求婚时撒在她发间的碎钻。1998年的试验记录在高温下蜷曲成灰，纸灰升腾间隐约显出"最佳母体"的字样，又被涌出的黑烟吞噬。
警笛声刺破晨雾，林夕看着江沉舟被押上警车。他腕间的手铐擦过轮椅扶手，金属碰撞声惊飞了树梢的麻雀。当警员掀起他病号服袖口时，小臂内侧的条形码在晨光中泛着青光——那串数字与护士长锁骨下的印记同源，正是林夕入职那天的日期编码。
"胎儿心跳停了！"产科突然传来尖叫。林夕转身时，宋柔正被推往急救室，孕妇裙下渗出靛蓝的羊水，在瓷砖上拖出长长的痕迹。胎心监护仪的黑屏倒映着林夕的脸，她忽然想起昨夜在培养舱看到的克隆体——那些与她面容相似的胚胎，此刻正随着江氏制药的查封化为医疗垃圾。
更衣室的储物柜吱呀作响，林夕用止血钳撬开暗格。早产儿的银质脚环躺在绒布上，内圈刻着"07号母体"的编号，与她锁骨下的樱花胎记弧度一致。当她把脚环浸入消毒池时，漂白剂沸腾着腐蚀掉江氏制药的logo，就像当年化疗药液腐蚀江沉舟的癌细胞。
"这是你的离职证明。"护士长递来信封时，胸前的樱花徽章已经开裂。林夕接过文件，瞥见她颈后新贴的纱布——条形码被激光灼烧的痕迹，正在渗出淡粉色组织液。走廊的电子屏突然播放通缉令，江母的脸在监控画面里扭曲，手里攥着的代孕合同正被火舌舔舐。
焚烧炉的余温烘着后背，林夕将护士服叠成整齐的方块。袖口的血渍是她第一次给江沉舟穿刺时沾上的，领口的碘伏黄斑对应着他假装过敏那天的抢救。当她把制服投入火焰时，合成纤维燃烧的焦臭味里，竟混着一缕若有若无的橙花香。
手机在裤袋里震动，江沉舟的最后一封短信跳出屏幕："你永远是最佳培养基。"删除键按下的瞬间，初春的樱花掠过她新剪的短发。发丝纷飞间，她看见实习时照顾的第一个早产儿——那孩子被偷换成克隆体的真相，此刻正随着灰烬飘散在通风管道。
医保大厅的玻璃幕墙映出晨跑的人群，林夕在导诊台留下早产儿脚环。金属与大理石碰撞的脆响惊醒了打盹的保安，他抬头时只看见自动门开合的残影。门外梧桐树的嫩芽上凝着露珠，像极了宋柔孕肚上未干的耦合剂。
公交站台的广告屏正在循环播放新闻，江氏制药的logo被打了猩红的"查封"印章。当镜头扫过实验室废墟时，林夕看见某个培养舱的残骸上粘着半张献血证——那是她第100次献血的纪念，此刻正与江沉舟的病危通知书在风中相拥而舞。
消毒水的气息从身后追来，又被春风冲淡。林夕将辞职信折成纸船放入护城河，江沉舟当年写在情书里的诗句正在墨迹中消融："以我之骨血，筑你新生。"纸船撞上桥墩的瞬间，产科传来新生儿的啼哭，声波在涟漪上荡出无垢的纹路。
她最后回望医院大楼，顶层的玻璃穹窿正折射出七彩光斑。某个瞬间，那光芒与江沉舟求婚钻戒的反光重叠，又在云影移开后碎成尘埃。樱花掠过她空荡的无名指，在那里留下比戒痕更淡的春天气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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