首尔的秋雨在落地窗上蜿蜒成透明的溪流,金南俊的指尖悬在钢琴键上方三厘米处。这个和弦始终不够熨帖,像块顽固的褶皱卡在乐句的转折处。
工作室的木质地板沁着凉意,他赤脚踩过散落的乐谱,从保温杯倒出第三杯美式咖啡。凌晨两点的空气里漂浮着未完成的旋律,像困在琥珀里的蝴蝶翅膀。左手无名指上的婚戒在台灯下泛着温润的光,三年来早已与皮肤生长在一起。
"叮——"
手机屏幕亮起在谱架边缘。妻子发来的照片里,世真蜷成粉色的团子陷在云朵被里,发梢还沾着退烧贴的凉意。他下意识摩挲琴键边缘的划痕,那是女儿上周踮脚够爸爸的钢笔时留下的。
雨声突然变得清晰可闻。金南俊想起求婚那天的济州岛,海浪在黄昏里碎成千万片月光。他把《春日》的旋律改编成钢琴曲,涨潮声漫过最后一个音符时,西装口袋里的蓝丝绒盒子被冷汗浸得发潮。
"作曲家nim又在折磨自己了?"
不知何时出现在门边的声音裹着姜茶的暖香。妻子披着他的旧卫衣,发梢滴落的水珠在锁骨窝积成小小的湖泊。她总是这样,像阵悄然而至的春风,连开门声都融进夜色的褶皱里。
他接过马克杯时触到她指尖的凉,顺势将那只手按在中央C键上。"这里,"他的拇指抚过妻子指节内侧的薄茧,"应该填满还是留白?"
玻璃窗映出两人交叠的轮廓。三年前亲手设计的婚戒此刻正压着琴键,发出悠长的共鸣。妻子忽然笑起来,睫毛在眼下投出振翅的阴影:"你给世真唱摇篮曲时,从来不会纠结和弦走向。"
凌晨三点的雨幕中,婴儿监护器传来细微的响动。金南俊看着妻子匆匆离去的背影,卫衣下摆扫过门框时掀起薄荷味的微风。谱纸上的五线谱突然流动起来,他捕捉到那个始终在逃逸的音符——是女儿发烧时滚烫的额头抵在他颈窝的触感,是夜奶时洒在睡衣前襟的月光,是此刻穿过走廊的拖鞋与木地板摩擦的沙沙声。
当第一个完整的乐句从指间倾泻而出时,雨停了。晨光穿透云层的瞬间,他看见乐谱边缘不知何时多出一行小楷:记得把姜茶喝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