厨房的灯光暖黄，江云生从冰箱里取出提前备好的粉藕、排骨，动作娴熟却带着几分急切。
排骨冷水下锅，加姜片焯水，浮沫浮起时，他用勺子细细撇去，脑海里却不自觉地浮现出从前的画面……
那时宇轩还康健，总爱倚在厨房门口，笑着看他忙碌，说：“云生，你熬的汤，比外面馆子的还香。”每次汤熬好，宇轩总会先盛一碗递给他，看着他喝下去，眼底满是笑意。
思绪回笼时，他已将焯好水的排骨放进砂锅中，加入足量清水，大火煮沸后转小火慢炖。又把粉藕去皮，切成均匀的滚刀块，待汤炖至奶白，才小心翼翼地放进锅里。
砂锅盖合上的瞬间，咕嘟咕嘟的声响在厨房里漫开。
他守在灶台旁，时不时掀开锅盖搅拌一下，指尖拂过锅沿的温度，像极了宇轩掌心的暖意。
手机屏幕忽然亮起，是杨宇轩的回复：“没事呀，知道你在忙家里的事。汤不用急着熬，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晚安，也爱你。”
江云生看着讯息，唇角不自觉地扬起，眼底的愧疚渐渐被温柔取代。他没有回复，只是将手机放在灶台上，目光落在砂锅中翻滚的汤液上。汤要慢炖才入味，就像他们之间的情意，历经风雨，依旧温热绵长。
夜色渐深，厨房的暖光映着他的身影，砂锅中的香气愈发浓郁，漫出厨房，飘向后花园，也飘向远方医院的病房，仿佛在提前诉说着归家的暖意。
只是江云生还不知道，此刻医院的病房里，消毒水味依旧沉沉笼罩。
杨宇轩脸色苍白如宣纸，虚弱地陷在病床上，连呼吸都带着浅浅的滞涩，每一次起伏都牵扯着胸腔的隐痛。
姐姐杨薇坐在床边，指尖握着他的手机，按着他轻声嘱咐的字句，缓缓替他敲下回复：
“没事呀，知道你在忙家里的事。汤不用急着熬，你也早点休息，别太累了。晚安，也爱你。”
发送完毕，她刚放下手机，就听见身旁的弟弟用气若游丝的声音开口：
“姐，我知道……我好像，好像没多少时间了。”
话音未落，杨宇轩他突然捂住嘴剧烈咳嗽起来，肩膀微微颤抖，指缝间溢出的淡淡血腥味，在空气中悄然散开。
缓了许久，他才抬眼，眼底浮着一层细密的红血丝，声音带着浓重的鼻音：
“早上听护士说，云生这几天天天在医院加班开会，一遍遍修改治疗方案，人都憔悴了，头上还添了好些白发……都怪我，是我连累了他。”
泪水在眼眶里打转，他轻轻偏头，望着姐姐布满倦意的脸，“也心疼你，姐，你守着我、照顾我，从来没好好休息过。”
杨薇的心像被什么攥紧了，酸涩得厉害。
她伸手轻轻抚着弟弟的头顶，掌心的温度小心翼翼地贴着他微凉的发丝：
“傻弟弟，别胡说。他在乎你，才会拼尽全力想留住你，这不是连累。”她的声音放得极柔，带着刻意压下的哽咽，“他是医生，更是这家医院的院长，他不会让你有事的。你得为了他，为了我，好好撑下去，知道吗？”
杨宇轩缓缓摇头，泪水终究还是忍不住滚落，顺着苍白消瘦的脸颊滑进枕间：
“如果没有我，你和云生，就不用这么辛苦了。”
“不许说这种傻话。”杨薇抬手，用指腹轻轻拭去弟弟脸颊的泪痕，指尖触到他冰凉的皮肤时，心里一阵抽痛。她深吸一口气，压下喉间的酸涩，缓缓开口：“还有件事，我一直没告诉你。”
杨宇轩眨了眨眼，泪水模糊的视线里，姐姐的轮廓带着几分模糊的温柔。他微微侧头，虚弱地等着下文。
“你手术之后在家休养那段时间，我偷偷在你房间装了微型摄像头。”杨薇的声音放得很低，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坚定，“爸爸对你的殴打、辱骂，我其实全都偷偷录下来了，证据已经整理好提交给警方。这次，我一定要让他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再也不能让他伤害你分毫。”
“姐……”杨宇轩猛地睁大眼睛，瞳孔微微收缩，满是难以置信。
积压多年的委屈与恐惧，在这一刻随着泪水汹涌而出，他哽咽着，声音抖得不成样子，“你怎么敢？爸爸他……他肯定不会善罢甘休的。万一他找律师保释出来，你一个人……你会有危险的！”
杨薇看着他焦急万分、恨不得立刻起身保护自己的模样，眼眶也跟着红了。
她伸手轻轻捏了捏弟弟苍白的脸颊，指尖的力道带着疼惜与坚定：
“傻小子，姐不怕。这些年看着你被他欺负，我早就忍够了。只要能让你彻底摆脱他，能让你安安稳稳地活着，哪怕要面对再多风险，姐也心甘情愿。”
她顿了顿，抬手理了理弟弟额前凌乱的碎发，声音放得更柔：
“而且你放心，我早就找好了律师，证据链也完整。他就算想翻案，也没那么容易。等这件事了结，你就再也不用活在他的阴影里了。”
杨宇轩咬着唇，喉咙里堵得厉害，千言万语涌到嘴边，最终只化作一声压抑的呜咽。
他伸出冰凉的手，紧紧抓住姐姐的衣袖，像是抓住了溺水时的浮木。
泪水顺着指缝往下淌，打湿了姐姐的袖口，也打湿了彼此心头最柔软的地方。
病房里静得可怕，只有他压抑的啜泣声，混着窗外偶尔掠过的风声，以及仪器轻微的滴答声。
杨薇没有再说话，只是轻轻拍着弟弟的后背，用沉默传递着力量。她知道，再多的安慰，也抵不过陪伴的温度。
就在这时，杨宇轩的手机突然震动了一下，屏幕亮起，是江云生发来的消息：
“汤已经炖上了，用小火慢煨着，明天你刚好喝到最鲜的。今天早点睡，我明天一早就回医院看你。”
杨薇拿起手机，示意弟弟看了一眼。杨宇轩望着屏幕上熟悉的字迹，眼底的泪水渐渐止住，唇角微微动了动，露出一抹极其浅淡的笑意。那笑意里，有对江云生的牵挂，有对姐姐的感激，更有了一丝对抗命运的勇气。
“姐，”他轻声说，声音依旧虚弱，却多了几分坚定，“我会好好养病的。”
杨薇心头一暖，重重地点了点头：“好，姐陪着你。”
夜色渐深，病房里的灯光依旧柔和。杨宇轩靠在枕头上，眼神渐渐变得平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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