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这时,诊所的里间传来一声轻响。
艾拉抱着墨羽走了出来,她的红发被风吹得散开,黑瞳平静地看着人群,“你们说我是魔女,有证据吗?”
“证据?”汤姆指着她的眼睛,“你的眼睛就是证据!正常人怎么会有全黑的眼睛?!”
艾拉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心的伤口还没愈合,“我的眼睛天生就是这样,我没害过人。
你家的鸡死了,是因为得了鸡瘟;你家的麦田黄了,是因为土壤缺水。这些,莱斯特医生都能证明。”
人群安静了一瞬。莱斯特确实懂医术,他说的话,镇民们多少会信一些。
汤姆还想反驳,莱斯特却上前一步,把艾拉护在身后。
“我可以去检查你家的鸡和麦田,如果是艾拉下的咒,我无话可说;如果不是,你们必须向她道歉。”
他的声音很冷,却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力量。
镇民们面面相觑,最后汤姆咬了咬牙,“好!如果不是她干的,我们就道歉!但如果是……”
“如果是,我和她一起承担。”莱斯特打断他的话,目光坚定地看着艾拉。
艾拉的黑瞳里泛起一丝水光,她轻轻拉了拉莱斯特的衣角,“别……”
“没事。”莱斯特回头看了她一眼,嘴角难得勾起一抹浅淡的笑意,“我是医生,得先学会相信病人。”
…
莱斯特花了两天时间,终于查清了真相。
妇人家里的鸡确实得了鸡瘟,他开了些草药,让妇人混在鸡食里。
农夫的麦田缺水,是因为灌溉的水渠被石头堵住了,他帮着清理了水渠。
镇民们没话说了,汤姆不情不愿地向艾拉道了歉,人群很快散去。
那天晚上,雨停了,月亮从云层里钻出来,洒在诊所的院子里。
艾拉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手里拿着一片鸦眠草的叶子,轻轻摩挲着。
莱斯特走过去,递给她一杯热牛奶,“还在想白天的事?”
“不是。”艾拉接过牛奶,指尖碰到杯子的温度,心里暖暖的,“我在想,你为什么要帮我?”
莱斯特在她身边坐下,抬头看着月亮,“因为我知道,被人当成怪物的滋味。”
他第一次说起自己的过去——十年前,他在边境义诊时,因为能快速判断出病人的病情,甚至能提前预测出瘟疫的传播方向。
被当地人当成“怪物”。
他们把他关在柴房里,要不是那只乌鸦引着导师找到他,他早就死了。
“从那以后,我就学会了伪装。”莱斯特的声音很轻,“我装作冷血,装作只认钱,就是怕再被人当成怪物。”
艾拉看着他的侧脸,月光照在他银灰色的头发上,泛着柔和的光泽。
她忽然伸出手,轻轻碰了碰他的脸颊,“你不是怪物。”
莱斯特的身体僵住了。
他能感觉到艾拉指尖的温度,像一股暖流,顺着脸颊流进心里。
他转头看向她,正好对上她纯黑的瞳孔,里面映着月亮的光,像两颗星星。
“你也不是魔女。”他轻声说。
艾拉笑了,这是她第一次在莱斯特面前笑——嘴角弯起一个小小的弧度,眼睛里满是笑意,像雾沼里盛开的第一朵花。
墨羽从屋檐下飞下来,落在两人中间的石桌上,发出一声温柔的鸣叫。
莱斯特看着艾拉的笑容,忽然觉得,自己筑起的那道冷硬的墙,好像被她这一笑,敲开了一道裂缝。
“艾拉,”他忽然开口,“你愿意……留在诊所里吗?”
艾拉的笑容顿住了,她看着莱斯特,眼里满是惊讶,“留在这?”
“嗯。”莱斯特点点头,“你可以帮我整理草药,照顾病人,我……我可以教你医术。”
他其实想说“我想和你一起”,却没好意思说出口。
艾拉的黑瞳亮了起来,她用力点头,“我愿意!”
月光下,两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墨羽站在石桌上,看着他们,翅膀轻轻扇动着,像是在祝福。
莱斯特看着艾拉的眼睛,心里忽然有了一个念头——也许,他不用再伪装了;也许,他可以试着,把真心交给眼前这个人。
…
艾拉留在诊所后,日子变得热闹起来。
每天清晨,她都会早早起床,去林子里采新鲜的草药。
她认识很多莱斯特都叫不出名字的植物,比如能治咳嗽的“风铃草”,能消肿的“雪绒花”,每次采回来,都会仔细地分类、晾晒,摆放在诊所的货架上。
莱斯特的生活也变得规律起来。
他会在艾拉采草药回来时,准备好热早餐;会在给病人看病时,让艾拉在旁边学习,耐心地教她辨认脉象、配药;会在晚上,和艾拉一起坐在院子里,看墨羽在月光下飞。
“莱斯特医生,你看这个!”
这天早上,艾拉拿着一株开着蓝色小花的植物跑回来,脸上满是兴奋,“这个叫‘蓝星草’,能治失眠,我昨天在林子里发现的!”
莱斯特接过蓝星草,仔细看了看,“确实是蓝星草,不过它的根有毒,用的时候要小心。”
他低头,正好看见艾拉的发梢沾着一片草叶,伸手帮她摘了下来。
指尖碰到艾拉的头发时,两人都顿了一下。
艾拉的头发很软,像丝绸一样;莱斯特的指尖很凉,却让她的脸颊瞬间热了起来。
“谢……谢谢。”艾拉低下头,耳尖红得像熟透的苹果。
莱斯特也有些不自在,他清了清嗓子,“快去把草药晾好吧,等会儿有病人要来。”
艾拉点点头,转身去了院子里。
莱斯特看着她的背影,手还停在半空中,指尖似乎还残留着她头发的温度。
他摸了摸自己的胸口,心跳比平时快了不少——这种感觉,他从来没有过。
上午的病人是一个老太太,她的腿受了伤,走路一瘸一拐的。
艾拉按照莱斯特教的方法,给老太太清洗伤口、涂药膏,动作很轻,还时不时问一句“疼不疼”。
老太太看着艾拉,笑着对莱斯特说:“莱斯特医生,你这徒弟真好,比你贴心多了。”
莱斯特笑了笑,“她不是我的徒弟,是……”
他顿了顿,不知道该怎么介绍艾拉,最后只说,“是我的朋友。”
艾拉的动作顿了一下,心里有一丝小小的失落,但很快又恢复了笑容,继续给老太太包扎伤口。
下午没病人的时候,艾拉坐在柜台后,翻看莱斯特给她的医书。
莱斯特坐在旁边,整理着草药,时不时看她一眼——她看书的时候很认真,眉头会微微皱起,遇到不懂的地方,会用指尖轻轻划着书页,样子很可爱。
“莱斯特医生,这个‘脉诊’是什么意思啊?”艾拉指着书里的一个词,抬头问他。
莱斯特走过去,坐在她身边,拿起她的手,放在自己的手腕上,“你感受一下,这是‘寸脉’,跳得快,说明可能有热症;跳得慢,可能有寒症。”
他的指尖握着艾拉的手,能清晰地感觉到她脉搏的跳动,也能感觉到自己的心跳在加速。
艾拉看着莱斯特的侧脸,他的睫毛很长,在眼睑下投下一小片阴影,她忽然觉得,这样的时光,真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