血色月光浸透地下车库时,岳十安正往弹夹里填第八颗子弹。后颈的咬伤突突跳动,伤口残留的龙涎香混着硝烟钻进鼻腔。他忽然想起三小时前云衔山转身时,西装下摆掀起的瞬间,那道在后腰若隐若现的暗红色图腾。
那是他从未见过的纹身。
"岳先生?"耳麦里传来部下迟疑的呼唤,打断了他的思绪。指尖在战术腰带轻叩两下,十七道黑影立即没入集装箱丛林。他知道这些人在害怕什么——三年前叛逃的狙击手被做成人皮灯笼,至今还挂在刑堂风口。
联络站的铁门在液压钳下哀嚎着裂开,岳十安突然按住突突直跳的太阳穴。破碎的画面闪过脑海:十二岁的自己蜷缩在手术台,冷光里晃着云衔山金丝眼镜的反光,金属探针正缓缓刺入耳后...
枪声骤响。
岳十安本能地翻滚到掩体后,子弹擦着腰侧掀飞一片水泥。剧痛中他嗅到熟悉的雪茄味——是东南亚毒枭豢养的"鬣狗"。染血的拇指擦过唇角,他竟低低笑出声。原来父亲要他清理的不仅是条子,还有这些闻到腥味就想分杯羹的豺狼。
"十点钟方向,燃烧弹。"他对着耳麦轻语,声音温柔得像在哄情人。
火光冲天而起时,岳十安看见玻璃幕墙上映出千百个自己。每个倒影都在重复某个雨夜的动作:蜷缩、抬头、抓住染血的裤脚。后脑突然炸开的剧痛让他踉跄跪地,战术手套抓碎的墙灰簌簌掉落。
"...记忆格式化进度87%..."
电子音从颅骨深处传来。
无数记忆碎片在火海中翻涌:十五岁那年"意外"坠海的教官,颈动脉喷出的血落在云衔山镜片上;二十岁生日时父亲用匕首挑开他衬衫,说"疼才能记住";昨夜刑堂水牢里,那个被拔掉舌头的叛徒用血在地面画出衔山踏月的图腾...
岳十安突然发狠般扯开防弹背心。锁骨下的弹孔还在渗血,他直接将燃烧的碎布按进伤口。皮肉焦糊的气味中,芯片造成的眩晕竟真的消退几分。
"父亲要的是火海。"他喃喃着扯断耳麦,将微型炸药黏在承重柱上,"那就烧得再干净些。"
当第一声爆炸震动码头时,云衔山正在镜廊深处解开皮带。暗红纹身在后腰完全显露——踏月而行的麒麟爪下踩着个婴孩,那眉眼竟与岳十安有七分相似。
墙壁突然剧烈震颤,水晶灯坠地炸成齑粉。云衔山猛地转头,监控屏上冲天的火光将他的瞳孔染成血红色。本该在三十公里外爆炸的联络站,此刻定位分明显示在组织地下三层的禁闭区。
镶着岳十安乳牙的怀表突然发烫,那是十年前青年第一次杀人后献上的"战利品"。云衔山扯开领带的手顿了顿,突然低笑起来。镜中无数个他同时勾起唇角,笑声震得笼中金丝雀撞死在鎏金栏杆上。
"长大了啊。"
沾着鸟血的指尖划过手机屏幕,云衔山按下加密频段的通话键。当岳十安染着火星的身影撞开安全屋大门时,看到的正是男人慵懒倚在真皮座椅上,后腰纹身毫无遮掩的模样。
"过来。"云衔山晃着威士忌酒杯,冰块撞出催命的脆响,"说说看,怎么发现地下禁区的?"
岳十安的瞳孔骤然收缩。父亲从未用这个姿势对他敞开过要害,那道纹身分明是某种邀请。他犬类般匍匐着靠近,染血的额头抵上男人膝盖,却在下一秒被枪管挑起下巴。
"您后腰..."声音戛然而止。抵在喉结的枪口正是十五年前那支,此刻却散发着情欲般的热度。
云衔山忽然抓住他按在伤口上的手,带着薄茧的拇指摩挲焦糊的血肉。"疼吗?"呼吸扫过青年颤抖的睫毛,"当年我把你从人贩子手里抢回来时,你右肩也有这样的烫伤。"
岳十安浑身剧震。记忆芯片在此刻发出尖锐鸣响,颅骨内的剧痛却敌不过心脏要炸开的悸动。他看到云衔山摘掉金丝眼镜,露出从不示人的漆黑瞳仁——那里面翻涌的,分明是与他同源共生的疯狂。
"父亲...您明明..."
修长手指突然插进他后颈的咬伤,在血肉模糊间扯出半截金属芯片。云衔山欣赏着青年因疼痛弓起的脊背,将染血的装置扔进威士忌酒杯。
"这才是真正的成年礼。"他咬住岳十安渗血的耳垂,"我亲爱的...亲生儿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