呼吸禁区

菌毯上的人脸突然发出尖啸。

林琛的耳膜传来针扎般的刺痛，视网膜残留着周默后背烧伤疤痕的影像。那个用缝合线标注的日期正在渗血，2049.08.30的字样像活物般扭动着，与林琛手机显示的异常年份完全吻合。

"别看那些菌丝！"周默撕下沾满真菌的校服裹住林琛的头，"它们在诱导认知污染......"

整条楼梯突然翻转九十度。林琛感觉自己变成了在离心机里旋转的试管，当他撞破玻璃窗坠向虚空时，却发现双脚仍稳稳踩在台阶上——方才的坠落感不过是菌丝制造的幻觉。

冷汗浸透的后背触到冰凉的墙壁，林琛发现他们正站在四楼走廊。电子钟显示00:17，但所有表盘数字都在逆时针旋转。护士站的病历本自动翻页，泛黄的纸页上浮现出他们的体检报告。

"林琛，男，28岁，认知污染指数71%"

"周默，实验体09号，污染指数■■■"

周默突然合上病历本，指关节因过度用力而发白。走廊尽头传来金属轮轴转动的声响，十七张带滚轮的病床正从黑暗里缓缓驶来。每张病床都罩着血迹斑斑的白布，布面凸起的人形轮廓正在剧烈抽搐。

"午夜查房。"少年扯下窗帘裹住身体，"绝对不能呼吸超过三秒。"

第一张病床的白布突然被掀开。林琛看到红衣女人的尸体正躺在上面，她的胸腔被改造成透明培养舱，先前见过的黑色发丝正在心脏位置编织成微型大脑。当病床经过他们面前时，尸体突然坐起，腐烂的声带振动着发出广播里的机械音：

"现在进行生命体征检测。"

周默拽着林琛躲进消防柜后的阴影。女人脖颈处的二维码开始发光，培养舱里的发丝大脑突然喷射出荧光粉末。林琛屏住呼吸，看到那些粉末在空气中组成蛛网状的探测网格。

"检测到异常呼吸频率。"第二张病床上的眼镜男尸体发出警报，"坐标（4.7, 12.3）存在违规者。"

林琛的肺部开始灼痛。他惊恐地发现自己的呼吸不受控制地变得急促，就像有双无形的手在挤压胸腔。周默突然将某种黏液抹在他的人中处，薄荷般的刺激感瞬间冲散了窒息感。

"这是记忆菌株的分泌物。"少年耳语时，他的校服正在菌丝作用下幻化成墙壁纹理，"能欺骗检测系统。"

第三张病床载着马尾少女的尸体驶过。她的眼球神经与病床管线相连，在墙壁投射出三十秒前的监控画面——正是林琛查看周默伤疤的场景。培养舱里的菌丝突然暴长，在天花板上拼出鲜红的警告：

【发现未授权记忆读取】

所有病床同时急停。十七具尸体以违反人体工学的姿势扭动关节，培养舱里的器官开始集体膨胀。林琛看到周默的电子表屏幕出现裂纹，暗红色的液体从表盘边缘渗出。

"要触发清理程序了。"周默突然扯开自己的衣领，露出锁骨下方嵌入的黑色芯片，"等我说跑，就往东侧楼梯口冲。"

红衣女人的尸体突然炸裂。黑色发丝如潮水般漫过地面，所到之处瓷砖纷纷卷曲脱落，露出下方蠕动的血肉基岩。周默的芯片迸发出电弧，在菌毯上烧灼出焦黑的沟壑。

"就是现在！"

林琛的太阳穴突突直跳。当他撞开通往天台的安全门时，发现铁门把手竟是某种生物的脊椎骨。月光下，整个天台布满蜂窝状的透明卵囊，每个囊体中都漂浮着玩家的残缺肢体。

"这是...孵化场？"林琛的喉咙发紧。他看到一个卵囊里浸泡着西装男的上半身，触须状的组织正从断面生长出来。

周默的校服在夜风中猎猎作响。少年站在天台边缘，脚下是不断重组空间的医院主体建筑。当他转身时，林琛发现其右眼变成了机械义眼，虹膜里旋转着二进制代码。

"你不是第三次参加游戏。"林琛后退半步，"那些菌丝显示你是实验体......"

警报声骤然响起。天台水箱轰然炸裂，腥臭的液体中浮现出三具连体护士。她们的骨刃上串着尚未消化的人体组织，其中一人的胸腔里嵌着台老式显像管电视，屏幕里正在播放林琛的童年记忆。

"警告，发现二级污染源。"电视屏幕闪烁雪花，"执行深度清理协议。"

周默突然将手术刀刺入自己的机械义眼。蓝绿色的冷却液顺着脸颊滑落，他将取出的眼球芯片抛向连体护士："读取这个！"

电视屏幕突然爆出刺眼的白光。林琛看到芯片里的数据洪流正在改写护士的程序代码，她们的骨刃调转方向刺入彼此的身体。当最后一个连体护士倒地时，周默的机械义眼已经重新生长完毕。

"2049年8月30日，是游戏的上次重启日期。"少年扯开领口，烧伤疤痕正在菌丝作用下渗出组织液，"当时我们找到了出口，但系统强制回档了。"

林琛突然注意到天台边缘的异常。那里悬浮着数十个时钟残骸，有民国时期的座钟、电子表零件甚至日晷碎片。所有指针都停在8点30分，表面布满利器划痕。

"时空锚点。"周默抚摸着残破的钟表，"每次有人接近真相，系统就会重置时间线。"他突然抓住林琛的手按在自己胸口，"我的记忆被清洗过二十七次，只有身体伤痕保留着线索。」

安全门突然被撞开。红衣女人的发丝聚合体爬上天台，在月光下变异成巨型脑状物。脑沟回中浮现出所有死者的面孔，他们齐声呢喃："管理员禁止谈论过去......"

周默的电子表突然爆炸。碎片划破他的脸颊，少年却露出释然的微笑："果然被监听了。"他拽着林琛跳向最近的时间锚点，"抓紧我！"

失重感席卷全身。林琛看到自己的手掌正在分解成数据流，医院建筑在眼前坍缩成克莱因瓶的结构。当他的意识重新聚合时，发现自己站在门诊大厅，电子钟显示着初入游戏的时间：

23:59:03

马尾少女正在走廊另一端整理书包，红衣女人对西装男抱怨着密室逃脱的票价。周默的校服干净如新，但当他转身时，林琛看到其脖颈后闪过转瞬即逝的缝合线痕迹。

"又回档了。"少年用只有两人能听见的声音说，"这次要换种玩法。」

广播声准时响起：

"本轮游戏主题：仁和医院。存活时限：30天。"

林琛感觉口袋发烫。他摸出那瓶记忆碎片，发现玻璃瓶内漂浮着不属于当前时间线的菌丝样本——这是在上次轮回中获得的道具。

"现在宣读基础规则。"广播里的杂音变得异常严重，"第一，每日凌晨......滋滋......绝对禁忌......滋滋......"

所有人的手机同时黑屏。当屏幕重新亮起时，林琛看到自己相册里多出二十七张血腥的死亡截图——全是前几次轮回中他的各种死法。

周默突然剧烈咳嗽，指缝间渗出发光的蓝色血液。他对着林琛做出口型：

"规则被污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