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正看着桌上的一只小鼠，一旁摆放着几支装有液体的试管和试剂瓶。
“下午好，我的朋友。”东岛朝那兽说。
玄狐回头看过来。在那一瞬间，门佑感觉心脏快了一拍。真的是那画展遇见的那只兽。就如同放下手中书后，看到了窗外盛开的樱花般的美妙巧合。玄狐愣了一阵，然后站起身，“下午好。这位客人，我们又见面了呢。是有什么事吗？”他略带微笑，双眸如经过烈火淬炼的黑曜石。
东岛看看门佑，“你们认识呀，这样的话，事情就好办了。”
“不算认识，只是在一次画展时聊过几句。”玄狐说，“那天也没有和您做个自我介绍呢，我名叫极夜。”
极夜——一个让兽联想到北国和幽闭的名字，门佑点点头，然后说道：“叫我门佑就好。”
“那么……我们来此的目的，”东岛说，“你最近正想找个住处，但又苦于没有兽与你一起合租房子，所以我便把他领来，希望能让你们认识一下。”
“当然，这样的话，我想想……”名叫极夜的黑狐狸思索起来，像是在检阅自己过去的生活，“早上我有时会起得很早，应该会提前做些家务事之类的，然后就来实验室工作。有时候还会熬夜到很晚，可能是思考什么，不知道会不会打扰到您。同住的话，需要知道对方的生活习惯，或是缺点。”
“我不介意，打理屋子能如此勤快，我会十分感激的。但那些都可以交给我。”
“两个人当然得相互帮助啦——另外，我可能会做一些实验，摆弄药剂，需要一些空间。如果有什么意见，请尽管告诉我。”
“应该……没事的。”门佑说道，然后觉得该是他讲述自己的时候了，“我的话，我不会做饭，那确实很困扰我，平时得麻烦你了……还有，我的家当里有不少书……但也只需要占用一个书柜就行。”门佑说着，有些磕绊，尽量让自己和对方都明白，“如果我不在家，大概率是去散步了，不会太久的。”
“没什么问题，”极夜说着，从外衣口袋中掏出手帕，擦了擦爪子，“我之前看到一座新月街的房子很适合我们，如果方便的话，明天下午请来找我，我们可以一起去看看。”
“可以。”门佑说，极夜向他伸出爪，两人握了握。
“愉快的合作。”东岛在一旁说，他笑着，“最近在忙些什么呢，极夜？研究贫穷的特效药吗？”
“差不多吧，如果有老板能看上的话。”极夜说，然后回到那张桌前坐下，“可以给你们看看。在来实验室的路上，我捡到了这个可怜的小家伙，大概是被车或是兽碾过了。”他看着桌上有些扁平的小鼠，它眼球突出、嘴边是干涸的血迹，四肢看上去也骨折了。“它当然已经死了，但我还是想用我最近在研究的药剂去试试——结果表明，那种能快速让组织与器官恢复的药，只能作用于活物，但需要那种治疗的生物又大概率已经是死了的。”极夜看上去有些失落，抚摸了一下小鼠的尸体。
“意思是，你想做出一种能起死回生的药？”东岛问。
“差不多——或者说，是的。”极夜说，“我正在尝试将魔法与药剂结合起来，不仅仅是魔药那样，还需要将魔咒融合其中。”
门佑看着那惨死的生灵，不知它生前是否偷盗过某兽家里的粮食。旧日学院时的回忆从脑海中浮现，他总是如此，会被过往打动。如果这样做能使某兽高兴，他在所不惜。但此时，会值得吗？压抑的地牢中、充满梦幻的高塔下，他也曾做过颠覆尘世规则的事。听极夜这样说，门佑伸出了爪。
他的爪尖在小鼠尸体的腹部划过。顷刻间，一股无端的暖流向这里涌来。小鼠的下颌开始生长出藤条——或是触手，末端开放出珠宝般的肉花，晶莹剔透。它的腹腔在鼓动、在沸腾。他们能听到，桌上的尸体的骨骼在重组、内脏在复原与重新黏合。花瓣舔舐净了干涸的血，然后钻入小鼠的头颅中。几阵抽搐之后，它爬了起来。
“这是……什么？这就是魔法吧？”东岛问，门佑却不语。
“真正的魔法——十分震撼兽心的结果，非常伟大，门佑先生。”极夜站起来，这样说，露出欣喜的表情，“如果可以，请告诉我那是什么魔咒，虽然我不可能学会。”
门佑沉默一会儿，看上去有些困倦，然后说：“……复生之法。我先令它的身体恢复，然后，通过血液……与黑暗里的灵魂沟通。我虽然赋予它灵魂，但记忆并不能复原，它以后可能还会跑上公路和街道。”
“感谢您的讲述，”极夜用一旁桌上的本子迅速记下，说，“虽然未来有的是时间和您请教。”他笑着。
“我希望你不要去过度钻研这个，这是黑魔法。”
“我会注意的，”极夜说，“这会对我的研究有很大帮助。”
在闲谈一会儿之后门佑与东岛便离开了。“我很少亲眼见你用魔法，尤其是黑魔法。”在路上，东岛如此说。
门佑显得不太愿意回应，但他还是开口：“那是个麻烦的魔咒，通过血液，实际上就是以鲜血为代价。我需要回家休息一会儿……”然后便不再说话。
门佑记得，那是一个天空布满火烧云的黄昏，阳光刺眼，他不得不低下头。缓慢思考着家中哪些物件值得搬走，以及今晚读哪本书。但很快他就放弃了思考，放任内心悸动，让想象中的和风将自己吹至家中。
看向窗外的萤火虫，他合上那本旧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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