田柾国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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九月的梧桐叶簌簌落在教学楼拐角，田柾国单手转着篮球经过公告栏时，正巧撞见蹲在墙角的方阿米。少女浅蓝色的校服裙摆扫过水泥地，铅笔在素描本上沙沙作响。

"小心！"篮球脱手滚向墙边，柾国伸手去捞却晚了一步。画册啪地翻开，十几张猫咪速写散落一地。晨光穿过香樟树，给素描纸上蜷缩的三花猫镀上金边。

方阿米慌忙去捡，马尾辫扫过少年挽到手肘的衬衫袖口。柾国单膝点地帮忙整理画纸，发现每张角落都标着日期："这些都是学校后巷的流浪猫？"

"它们昨天都还在。"阿米指尖拂过某张素描里空荡荡的纸箱，"今早施工队把旧仓库拆了。"铅笔灰沾在她鼻尖，像颗小小的黑痣。

柾国忽然把篮球塞进她怀里。塑胶表皮还带着体温，惊得阿米往后缩了半步。"赔礼。"他变魔术似的从书包侧袋摸出火腿肠，"带我去找剩下的猫？"

美术教室的百叶窗漏进菱形光斑。阿米握着炭笔的手悬在速写本上，余光里是斜倚在石膏像旁的少年。田柾国把校服外套系在腰间，白衬衫袖口卷到手肘，正对着维纳斯雕像练习投篮姿势。

"真的不用动？"他第17次调整站姿，篮球在指尖转出残影。

"速写要捕捉动态。"阿米笔尖扫过纸面，勾勒出少年绷紧的小腿线条。阳光爬上他的运动鞋，给鞋带上未干的水渍描了金边——方才他翻墙去救卡在排水管的小奶猫，溅了满身泥点。

柾国突然转身，阿米慌忙用画板挡住泛红的脸。"喂，"他撑着画架俯身，薄荷味的气息拂过她耳畔，"下个月市联赛，要不要来当随队记录？"睫毛在眼下投出蝶翼般的阴影，"教练说需要有人画战术分析图。"

蝉鸣突然喧嚣起来。阿米盯着他卫衣抽绳末端的银色卡扣，上面映着两个缩小的人影。上周他就是这样攥着那根绳子，把受惊的橘猫从树上引下来。

"我...不会画人像。"

"可是你把我画得很好看啊。"柾国抽走她指间的炭笔，在速写本空白处画了只圆头圆脑的小猫。阿米这才发现所有画纸边缘都藏着猫爪印，像是谁用铅笔悄悄按下的签名。

梅雨季来得猝不及防。柾国抱着纸箱冲进美术教室时，阿米正在给受伤的狸花猫包扎。雨水顺着少年发梢滴在石膏像上，他小心翼翼地从外套里捧出湿漉漉的奶猫："拆迁队那边最后三只。"

碘伏棉球滚落在地。阿米扯开急救包才发现手指在抖，医用胶带突然被温热的手掌覆住。柾国蹲下来帮她按住猫咪，腕骨处的创可贴边缘卷起，露出结痂的抓痕——是上周救那只炸毛白猫时留下的。

"为什么要做到这种程度？"阿米突然问。窗外惊雷炸响，她看见雨水在少年眼里泛起涟漪。

"去年冬天..."柾国轻轻挠着猫咪下巴，"我妈病房窗外有只三花猫，护士说它守了三天三夜。"他睫毛上凝着水珠，"后来我才知道，它是在等每天喂罐头的女孩转院。"

阿米系绷带的手顿了顿。雨声中，柾国卫衣口袋露出半截转学申请，家长签名栏是刺目的空白。她假装没看见，把热可可推到他手边。

蝉壳还粘在梧桐树上时，柾国在阿米的速写本里发现了自己的身影。图书馆窗边打瞌睡的侧脸，体育仓库顶棚修补漏雨的背影，还有蹲在樱花树下喂猫时被花瓣落满肩头的轮廓。最新一页画着他扣篮的瞬间，空白处添了只飞扑抢球的小猫。

"侵权了哦。"他指着画中人大笑时露出的虎牙，"这颗牙要收肖像税的。"却在翻到下一页时突然噤声——泛黄的素描纸上，穿病号服的女人在喂窗外的三花猫，日期是去年平安夜。

晨雾漫进教室时，阿米发现储物柜里多了本崭新的素描簿。扉页用荧光笔写着"流浪猫收容企划书"，夹杂着篮球赛门票和宠物医院宣传单。压在最后的便签纸画着吐舌头的小猫，旁边是少年飞扬的字迹："今天放学后，要不要去给新猫窝画墙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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