积压了太久的情绪像决堤的洪水，瞬间冲垮了所有的堤坝。
我抱着阿茴渐渐冰冷的身体，哭得撕心裂肺，喉咙里发出破碎的呜咽，像是要把这些年所有的委屈、恐惧、愤怒和此刻的绝望，全都倾泻出来。
“凭什么……凭什么啊！”
我疯了一样嘶吼，声音沙哑得几乎不成调，“阿茴做错了什么？她才十九岁啊！凭什么要让她死在这里？！”
眼泪模糊了视线，我看不清周围人的表情，只知道浑身都在发抖，连指尖都在抽搐。
我哭得太用力，太绝望，大厅里的警察都停下了动作，连空气都仿佛被这哭声浸得发沉，每个人的脸上都带着难以言喻的动容。
“阿语……”林观棋站在不远处，看着我崩溃的样子，眼眶也红了，一行清泪顺着脸颊滑落。
他想上前，却又顾忌着孙志彪，只能死死攥着拳头，指节泛白。
孙志彪就站在几步外，手里还握着枪，却像是被我的哭声抽走了所有力气。
他看着我，眼神发愣，脸上是全然的茫然，仿佛不明白我为什么会这么痛，不明白自己到底做错了什么。
他大概从来都不知道，这些年他对我做过多少残忍的事——那十七天的囚禁，那些冰冷的威胁，那些用权势和暴力施加的控制，陈煜的死，还有此刻，亲手毁掉我想保护的人。
或许他生在泥沼，从未被人好好爱过，于是也学不会如何去爱，甚至学不会如何去尊重一条生命。
警察们敏锐地捕捉到他的失神，他握着枪的手垂了下去，暂时对我构不成威胁。
“砰！”
一声清脆的枪响划破哭声。
子弹精准地打在孙志彪的腿上，他闷哼一声，身体失去平衡，单膝重重地跪在了地上，溅起一地灰尘。
他手里的枪也脱手而出，滑到了宋一锐脚边。
他低着头，额前的碎发遮住了眼睛，后脑的血和腿上的血混在一起，顺着裤管往下淌，在地上积起一小滩暗红。
我渐渐止住了哭声，只是肩膀还在不住地颤抖。
我放下阿茴，缓缓地站起身，静默地看着他跪在那里的背影。
可是我却没有报复的快感，也没有解脱的轻松，心里只剩下一片荒芜的空。
这个毁了我的男人，这个手上沾满鲜血的恶魔，终于以这样狼狈的姿态，跪在了尘埃里。
可陈煜和阿茴，再也回不来了。
他那眼神里看不出疼痛，只有一片深不见底的空洞，像个迷路的孩子。
我别过脸，不再看他。
就在警员即将上前铐住他的瞬间，孙志彪像是突然被注入了最后的疯狂。
他以一种近乎诡异的速度扑向宋一锐脚边，指尖在地上一捞，精准地握住了那把滑落的枪。
“砰！砰！”
两声枪响接连炸响，震得人耳膜生疼。离他最近的一个年轻警察猝不及防，胸前瞬间绽开血花，闷哼一声倒在地上，手里的枪“哐当”落地。
混乱中，孙志彪的枪口始终有意无意地避开我，那抹疯狂的眼底，竟藏着一丝刻意的偏护。
“开枪！”宋一锐的怒吼声撕破混乱。
几乎在同一时间，四面八方的枪声响起，密集得像爆豆。
子弹穿透空气的呼啸声里，孙志彪的身体猛地一顿，随即像被狂风折断的枯木，重重地向后倒去，又被身后的警员拽住，最终彻底跪趴在地上。
他的后背、肩膀、腿上……数不清的血洞在往外涌着血，很快浸透了深色的衬衫，在地上积成一滩。
他张着嘴，大口大口地呕着黑血，每一次喘息都带着破风箱般的嘶哑，眼神早已涣散，却还是拼尽最后一丝力气，艰难地转过头。
他的目光穿过重重人影，精准地落在我脸上。
然后，他的嘴角竟缓缓勾起一抹笑意。
那笑意很淡，带着点释然，又带着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执拗，像个终于得到糖果的孩子，却又浸在浓稠的血色里，看得我心脏一阵一阵地抽疼，像是被无形的手攥紧，连呼吸都带着钝痛。
………
“砰！”
最后一声枪响落下，彻底终结了这一切。
孙志彪的头重重地磕在地上，再也没有抬起来，那抹诡异的笑意凝固在嘴角，眼底的光彻底熄灭。
大厅里突然陷入死一般的寂静，只剩下警员们急促的呼吸和远处救护车的鸣笛声。
我站在原地，看着那滩不断扩大的血迹，浑身冰冷。
这个毁了我太多东西的男人，以这样惨烈的方式落幕，可我心里没有半分轻松，只有一片空茫的疼。
他或许到死都不明白自己为什么会走到这一步……
不明白那些扭曲的占有欲究竟是什么，更不明白最后看向我时，那抹笑意里藏着的，到底是解脱，还是别的什么。
林观棋快步走到我身边，轻轻扶住我颤抖的肩膀。他的手很暖，带着熟悉的温度，可我还是觉得冷，从骨头缝里往外透着寒意。
“阿语，结束了。哥哥带你回家。”他的声音哽咽，带着浓重的心疼。
家？
我看着倒在地上的阿茴，看着那个年轻警察的尸体，看着孙志彪最后望向我的眼神，只觉得心脏像是被挖走了一块，空得发疼。
这场以罪恶开始的纠缠，终究以最血腥的方式，画上了句点。可那些失去的，破碎的，再也回不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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