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解苦

梆子声惊碎药圃虫鸣，乔莹拥着雪狐裘坐起。腕间金针留下的淡红针眼泛着凉意，她伸手去够案头的《脉经》，却触到温热的鎏金手炉。炉身浮雕的重瞳纹路间嵌着冰裂纹玉，分明是扁鹊常年贴身之物。

“寅时三刻，肺经当令。”竹帘轻响，扁鹊广袖卷着夜露寒气踏入。苍白指尖拂过鎏金香炉，当归混着夜交藤的暖香漫开，“昨日偷食的蜜渍梅子，该吐纳干净了。”他忽然执起乔莹手腕，金针刺入太渊穴，酸麻感直窜肩颈。

轩窗忽被红缨枪尖挑开半寸，韩信的俊脸映着月光:“医呆子管得忒宽！”玄铁枪穗勾着油纸包甩入内室，塞北奶酥的甜香撞破药气，“美人养病天天喝苦水怎受得了？”

扁鹊广袖翻卷间，银针将油纸包钉上门框:“戌时食甘，伤脾。”转身递上青玉碗，琥珀色的药汁浮着棠梨瓣，“添了云梦泽的蜜露，不苦。”

晨光浸透竹帘时，李白倚着药橱抛来酒葫芦。剑穗缠着的琉璃瓶盛着淡碧液体:“新调的竹叶醒神饮，佐药最佳。”他忽然以剑柄挑开乔莹发间玉簪，青丝散落间，扁鹊的金针已封住他曲池穴:“酒气冲脉，胡闹。”

弈星在莲池边摆开药香残局，茯苓糕制的白子缀着枸杞。乔莹执子欲落，忽被扁鹊按住手腕:“久坐伤气。”他广袖扫乱棋局，药杵碾碎的天元位滚出蜡丸。蜂蜜裹着川贝粉的清甜漫开，恰压住喉间痒意。

午后的骤雨拍打琉璃窗，诸葛亮执羽扇挑开药柜暗格。褪色的《千金方》残卷里飘落糖纸，旁边用朱砂小字批注:“畏苦，可添三分蜜。”乔莹抚过泛黄的“癸卯年霜月”落款，忽觉腕间微暖。扁鹊正以艾灸温着三阴交，药香长发垂落肩头，遮住了他耳尖的薄红。

暮晚漫过归墟，元歌的傀儡从梁间垂下鎏金链。琉璃眼珠映着蜜渍枇杷，糖衣裹着薄如蝉翼的甘草片。乔莹方欲抬手，扁鹊的药杵已击碎傀儡关节，蜡丸滚入她掌心:“戌时服，可安神。”

夜半惊雷炸响，乔莹蜷在药香枕上数雨。轩门悄启，扁鹊默然添了炉安息香，苍白的指尖拂过她散乱的额发，案头《神农经》无风自动。

五更梆子敲过三巡，百里守约睁开眼。他箭袖卷走凉透的药渣，在暗格深处放下鎏金小盒。南海珍珠粉混着塞北雪莲蕊，底下压着张糖渍脉案:“脉象渐稳，可添甜食。”

晨露未晞，韩信带着新猎的银狐闯入。玄甲沾满星尘，枪穗却系着串晶莹的冰裂纹糖葫芦:“美人喝够苦药，该尝尝……”话音未落又被扁鹊金针封住哑穴，神色淡淡道:“喧哗，该罚。”

乔莹含着糖葫芦倚窗远眺，药圃新栽的雪莲绽出星纹花蕊。扁鹊广袖扫过她肩头雪狐裘，腕间银铃忽然轻响。鎏金针匣不知何时塞满蜜饯，每颗糖衣都裹着微雕的二十八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