刘文翮双眼发亮,仿佛藏不住的星辰在夜幕中闪烁,手指抑制不住地颤抖着,刷地一声将信纸展开在萧既明眼前。信纸上字迹清隽,透着一股舒展自如的劲儿,末尾还俏皮地画了个小小的爱心。他嘴巴像连珠炮似的噼里啪啦地响起来,似乎要把心底积攒的所有欢喜都倾倒出来,一边用力晃着萧既明的胳膊,那力道震得人骨头都要散架了:“明哥!你快看哪,杜行朗回我信了,你知道这代表啥不!”萧既明确实被晃得东倒西歪,原本残存的一丝睡意瞬间飞得无影无踪。他眯着眼睛,目光懒洋洋地扫过信纸上的字,嘴角却不自觉地勾起一抹带着揶揄味道的笑:“代表啥?代表你终于不用大半夜翻过来滚过去吵得我没法睡觉了?”
刘文翮气得直跺脚,咚咚声震得地板都在颤动,手里的信纸也跟着哗啦哗啦地抖个不停:“你懂个啥呀!这叫两情相悦!两情相悦!”他几乎是吼出来的,声音里满是不服气和倔强。
萧既明抱着胳膊,身子微微往后一靠,倚在门框上,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啊——”的一声拖得悠长。他眼睛上下一瞟,把刘文翮从头到脚又从脚到头细细打量了一番,然后啧了一声。刘文翮身上穿着宽松的睡衣,外头随便披了件皱巴巴的西服外套,头发乱糟糟的,像是用手随便抓挠过几下,简直像个炸开的鸟巢。他被萧既明这一声啧得心里直发毛,低头扯了扯身上的西服外套,又胡乱用手在头顶扒拉两下,带着几分疑惑和不自信问道:“咋了?有啥问题吗?”
萧既明慢条斯理地摸出一支烟,在指尖轻轻转着圈,眼神带着戏谑:“你这打扮,啧啧,别人不知道的还以为你要去码头扛大包呢。”刘文翮脖子一梗,嗓门猛地拔高八度:“至于嘛!”萧既明漫不经心地弹了弹烟灰,那烟灰轻飘飘地落下去,语气似笑非笑:“还至于吗?把最后一个字去了,就至于!你瞧瞧你这样子,简直不修边幅。”他故意咬重了“杜少爷”三个字,拖长音调:“杜少爷要是瞧见你这副尊容,怕是要连夜把信烧了。”话音刚落,刘文翮急得伸手去捂他的嘴,手腕上的鎏金袖扣叮当作响,撞在门板上发出清脆的回声。
刘文翮的笑容僵在脸上,指尖无意识地攥紧了信纸,将那颗小小的爱心捏皱了一角。 萧既明推开刘文翮:“哎呀,要我说你还是先想想这周的作业怎么给学校交上去,赶紧回去吧。”
两人就这样磨到了中午,好不容易才把刘文翮送走。
窗外的阳光忽然被一片阴影遮蔽——一辆黑色轿车无声地刹在公馆门前,车门上漆着醒目的太平洋文化联谊社的标记。新古典主义白色大理石主楼,六根科林斯立柱撑起弧形门廊,门楣上刻着“E PLURIBUS UNUM”(合众为一)的拉丁文铭牌。 草坪上立着华盛顿铜像,但基座被醉酒的陆战队员贴满爵士乐女郎的香烟广告画。
车门打开的瞬间,一根乌木手杖率先抵住地面,杖头镶着的银鹰徽记在阳光下泛着冷光。接着是一双锃亮的牛津鞋,踏过公馆前未干的雨洼,水面倒影被碾碎成扭曲的星条旗图案。男人摘下驼绒礼帽时,露出剃得极短的鬓角,像用刀片精心刮出的分界线。灰蓝色西装的前襟别着“**太平洋文化联谊社**”的珐琅徽章,却在不经意抬手时,露出袖口内侧用金线绣的编号——OSS-1947-Ξ。
他微笑点头致意,做了个手势:“萧先生里面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