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幕：晨雾褶皱
青梧中学的梧桐大道浸在奶白色晨雾里，陈默蹲在高三楼背阴处的台阶上，数着地砖裂缝里迁徙的黑蚁。转学第三天的孤独凝结成冰棍滴落的糖水，在他洗得泛白的校服裤上洇出暗色地图。
"同学，教导处怎么走？"
清朗声线惊散蚁群。陈默抬头时，白衬衫衣角掠过他睫毛，带着暴晒后的棉布气息。少年单肩挎着摇摇欲坠的书包，领口第二颗纽扣系错位置，露出锁骨处星形创可贴。运动鞋侧边用涂改液画着咧嘴笑的兔子，鞋跟沾着干涸的丙烯颜料。
陈默的视线顺着晃动的校牌上移：许朝阳，高一（3）班。和他同班。
"绕过喷水池。"陈默用冰棍指了指右前方，"跟着地砖裂缝走，每七块砖有个箭头。"
许朝阳突然蹲下，运动鞋几乎压到工蚁队列："你在给它们导航？"他从裤兜掏出小熊饼干，掰碎撒在蚁群必经之路，"断头路哦。"
七点三十七分的预备铃刺破晨雾，惊飞槐树上的灰斑鸠。许朝阳跳起时书包带勾住陈默的眼镜链，金属细链在空中绷成弦月。陈默透过镜片裂纹，看见对方后颈粘着半片枯梧桐叶，发梢染着薄金。
"抱歉！"许朝阳手忙脚乱解缠绕的链子，薄荷洗发水混着汗意扑面。陈默注意到他虎牙尖的饼干碎屑，以及T恤领口内若隐若现的红色绳结——像是庙里求来的护身符。
他们在早读铃响完前冲进教室。陈默的新座位在倒数第二排，前桌女生转身递作业本时，葱花从许朝阳偷吃的煎饼果子里坠落，恰巧盖住他数学课本扉页涂黑的旧校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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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幕：正午弦波
第四节课的日光将教室切割成几何图形。陈默的橡皮滚到许朝阳桌下，弯腰去捡时瞥见对方草稿纸上的函数图像——抛物线间穿梭着长翅膀的兔子，正弦曲线化作连绵山脉。
"第十题辅助线怎么画？"许朝阳用笔帽戳他手背，试卷下滑来半块融化的大白兔奶糖，"等价交换。"
陈默凝视对方卷面鲜红的47分。上周他在教师办公室听过只言片语：这个转学生中考数学险些不及格，却以全市第二的物化成绩被特招。
粉笔灰簌簌落在许朝阳手背，陈默用三角板比划："连接BD作垂线。"对方突然抓住他手腕："你手怎么这么凉？"体温透过校服灼烧旧疤，那些淡粉色痕迹藏在过长的袖口里，像是被橡皮擦去的铅笔字。
蝉鸣突然汹涌如潮。许朝阳从书包侧袋摸出老冰棍，塑料纸凝着细密水珠："预付报酬。"他掰开冰棍的脆响惊飞窗外的白头鹎，"下周带你去秘密基地。"
陈默含着冰棍看许朝阳在窗玻璃上画函数曲线。少年把余弦图像描摹成展翅的鸟，哼着走调的《奇异恩典》。当糖水滴在习题册洇开墨迹时，陈默发现自己竟期待起那个约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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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幕：暮色积分
晚自习结束的铃声惊醒了车棚顶栖息的夜鹭。陈默蹲在生锈的自行车旁，指尖沾满黑色机油。父亲留下的老凤凰牌单车断了刹车线，像极了三个月前倒在厂区雨夜的那个身影。
"我载你啊。"许朝阳的影子笼罩上来，他卫衣兜帽里落出半截耳机线，《蓝色多瑙河》的旋律混着晚风流淌，"作为第十题的谢礼。"
陈默攥紧书包带，指甲陷进掌心。他看见许朝阳后座绑着动漫角色的坐垫，边缘已经开线，露出里面发黄的海绵。
车轮碾过梧桐果的爆裂声在暮色中回响。许朝阳忽然刹住车，从帆布包里掏出一本《全国物理竞赛精编》："旧书店淘的，1997年版。"他翻开泛黄的书页，某道电路图旁用红笔画了只打哈欠的猫。
路灯将他们的影子揉成一团。陈默数到第十二个踩碎的梧桐果时，许朝阳单膝跪地："鞋带散了。"他系蝴蝶结的动作娴熟得可疑，"我妹妹的兔子玩偶总是掉耳朵。"
十字路口的红灯读秒中，陈默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你妹妹...""在儿童医院。"许朝阳的侧脸浸在霓虹里，"白血病，刚做完第三次移植。"
便利店自动门开合的叮咚声里，许朝阳往他掌心塞了颗柠檬糖。陈默尝到酸涩的甜，突然发现对方卫衣袖口有块洗褪色的油彩——像是向日葵的花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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