红烛刚点上,就有股冷风卷着水汽扑进来,棺材上的红绸“哗啦”作响,露出棺木里的一角衣料:那是件洗得发白的蓝布衫,根本不是王家准备的红嫁衣。
丫鬟正想开口,眼角余光忽然瞥见镜中多了道影子——苏绣的身形立在王夫人身后,脸色青得像泡发的旧蜡,颈间一道紫痕格外刺目。
“啊——”
“鬼叫什么!”王夫人有些不悦地呵斥。
“是、是苏姑娘……”丫鬟身子一软倒在地上,连滚带爬地撞开房门逃了出去。
王夫人被丫鬟的失态惹得皱眉,刚要骂“没规没矩”,指尖却忽然触到身后一阵刺骨的凉。她僵着脖子转头,正对上苏绣那双浑浊泛白的眼,那双眼死死盯着她腕上的赤金镯子——那是昨日从苏绣遗物里搜出来的。
“我的嫁衣……”苏绣的声音像浸了水的棉线,黏腻地缠在王夫人耳边,“您说,烧给我了。”
王夫人喉头一紧,踉跄着撞向棺材,棺盖被撞得晃了晃,露出更多蓝布衫的边角。她这才看清,布衫领口绣着朵小小的白玉兰,是苏绣十五岁那年,亲手给自己绣的生辰礼。
“不是我逼你的!”王夫人抓着棺材沿尖叫,指甲抠进棺木的纹路里,“是你自己不肯嫁!”
苏绣缓缓抬起手,青灰色的指尖指向王夫人的发髻——那里插着支点翠簪,簪头的珍珠正是苏绣出事时,从发间脱落的那一颗。冷风再次卷进屋子,红烛“噼啪”炸了个火星,王夫人忽然发现,满室的红绸都在往她身上缠,像极了苏绣那天系在颈间的红绫。
“嫁衣……要穿在新娘身上才对。”苏绣的脸凑得极近,寒凉的气息裹住王夫人,“您替我,穿上吧。”
王夫人的惨叫卡在喉咙里,红绸已经缠上了她的脖子。她最后看见的,是苏绣掀起蓝布衫的一角,露出腕上青紫的痕迹——和自己此刻颈间的红绸,一模一样。
……
王夫人没了,府里的丫鬟也没了声息。
停灵屋的红绸还沾着斑驳痕迹,村口的老槐树又挂上了白幡。这是半月内第三个出事的人——张屠户被发现时,喉咙被麻绳勒出紫印,手里攥着块红布,布上绣的白玉兰,和苏绣棺里那件蓝布衫上的一模一样;李秀才倒在书房,桌上摊着半封没写完的信,墨迹晕成黑团,像是被人按着手腕蘸了墨写就,而他发髻里,插着支早就该随苏绣下葬的银钗。
村子里的人开始慌了,聚在土地庙前烧纸,说这是苏绣的怨气未散,要来找当年相干的人。只有村西头的杨林,还端坐在太师椅上,看着堂下站着的左使。左使穿着身玄色长袍,领口遮不住颈间的旧痕——那是二十年前,他被强行塞进花轿,和一具男尸拜堂时,用红绫自尽留下的印子。
“还不够。”左使的声音没有一丝温度,指尖划过桌上的旧名册,上面王夫人、张屠户的名字旁,都画着个血红的圈,“当年逼我入棺的人,还有三个没找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