咸涩的海风裹着油污气息灌入喉管，我踉跄着撞开港口仓库的铁门。生锈的铰链发出垂死的呻吟，月光从裂缝漏进来，照见江临被铁链悬吊的身影。他垂落的指尖滴着血，在地面汇成歪扭的鞋带图案。
"真是感人。"林柚从阴影里走出，帆布鞋碾过血泊中的鞋带结，"监护者到死都在教你怎么逃生。"她举起注射器对准江临颈侧的芯片接口，淡蓝色液体在月光下泛起毒药的光泽。
仓库深处突然响起轮椅碾过水泥地的声响。白发老者推着医疗设备现身，呼吸面罩后的眼睛布满血丝："试验品07-17，你让我找得好苦。"他脖颈处蠕动着条形码纹身——是当年负责芯片植入的李医生。
江临的睫毛颤动，血珠坠入我脚下的水洼。李医生拔掉呼吸管，露出气管切口处的缝合疤痕："当年要不是我偷换药剂量，你早变成码头的一箱器官。"他突然剧烈咳嗽，痰液里混着蓝色的药剂残渣。
林柚的注射器突然调转方向："原来是你害我弟弟被销毁！"她的尖叫惊飞停泊的海鸥，"他明明可以活下来..."
"你弟弟是残次品。"李医生的机械义眼红光闪烁，"心跳值达不到拍卖标准。"他掀开膝盖上的毛毯，露出腐烂的腿部肌肉，"这就是帮你们偷换数据的代价。"
我突然想起云端视频里那个婴儿的芯片蓝光。腕表发出刺耳警报，倒计时归零的瞬间，江临猛然挣断铁链。他扑向我时，林柚的注射器扎进他肩胛骨，蓝色药液随血管蔓延成诡谲的蛛网。
"快走..."江临的瞳孔开始扩散，指尖在我掌心画着残缺的鞋带结。李医生突然启动轮椅冲来，机械臂钳住我的手腕："监护者的继承程序该启动了。"
林柚突然抱住李医生的轮椅撞向货箱，集装箱轰然倒塌的巨响中，她朝我嘶喊："走啊！他在地下室藏了你七年的..."生锈的铁箱碾碎她下半身时，她染血的手指还在比划"弟弟"的口型。
我被江临推进通风管道，身后传来李医生的狂笑："看看继承人的礼物吧！"平板电脑塞进管道，监控画面里是泡在培养舱中的少年——与我有着相同面容，后颈闪着银色芯片冷光。
暴雨拍打着港口的灯塔，江临的体温在急速流失。我们蜷缩在报废的渔船里，他的指尖颤抖着解开我腕表，倒计时显示屏背面刻着：给小舟系鞋带的人。童年那根红色鞋带此刻正缠在他渗血的手腕上，打了个完美的双结。
"监护者的使命..."他咳出蓝色血沫，"是培养出能流泪的继承人。"冰凉的泪珠落在我虎口咬痕处，"他们终于成功了。"
货轮鸣笛刺破夜空时，我听见林柚最后的呼喊。她拖着残躯爬进控制室，按下销毁键的瞬间，整座港口的照明系统同时爆炸。烈焰中，她腕间的儿童手表播放着稚嫩童声："姐姐，今天我能叫你妈妈吗？"
李医生的机械臂穿透浓烟抓来，江临用最后力气将我推下甲板。坠海瞬间，我看见他染血的唇形说着七岁时的承诺："要绕两圈再打结。"漂浮的油污间，成千上万芯片随浪花翻涌，像一场盛大的电子葬礼。
醒来时躺在医院的蓝白条纹床单上，母亲正在窗前削苹果。她新长的指甲没有涂油，手腕缠着佛珠改编的绷带："林柚的骨灰盒里...有给你的东西。"
黑色骨灰盒底部粘着张烧焦的照片。五岁的林柚抱着婴儿坐在福利院台阶上，她脚踝系着江临的红色鞋带。照片背面是褪色字迹："今天起我是妈妈了。"
护士送来遗物箱时，海风掀开窗帘。江临的腕表停在销毁日零点，表盘内侧刻着解码后的真相：所谓继承人，不过是培育情感模块的容器。而真正的监护者程序，早在七年前就被江临篡改成了守护代码。
我走到医院天台，咸涩的风里飘来林柚哼过的催眠曲。楼下花园里，酷似我的少年正在给轮椅上的李医生喂药。他抬头望来时，后颈的芯片接口闪着和我一样的蓝光。
母亲在身后轻声说："那孩子叫江柚。"她掌心的草莓糖纸已经泛黄，"林柚在销毁室偷藏了七年。"
暴雨突然倾盆而下，我握紧口袋里的红色鞋带。咸涩的雨水中，终于尝到了江临说过的，海的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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