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下来的两天,事态的发展远超霍雨浩最乐观的估计。璟儿非但没有如他期盼的那样“下午就好”,反而将那份刻意的疏离贯彻得更加彻底。霍雨浩每天都会找机会凑上去,试图搭话或解释,可璟儿要么用“雨浩哥,我现在不想谈这个”含糊搪塞,要么干脆借口有事,转身就走,连一个眼神都不多给。
更让霍雨浩头疼的是,关于他俩那晚“小树林轶事”的流言,如同被风助长的野火,在学院里以惊人且越发魔幻的速度传播开来。版本从最初的“举止亲密”一路升级到“激烈冲突以致衣衫不整”,甚至衍生出若干不可细说的分支剧情。连高年级的贝贝和唐雅都听闻了风声。
起初,贝贝和唐雅是绝不相信霍雨浩会做出什么出格之事的,毕竟他的品性有目共睹。然而,当他们特意观察了两人这几天在烧烤摊上的互动后,也不禁动摇了——那股弥漫在两人之间,欲言又止、眼神躲闪、气氛凝滞的低气压,实在很难不让人联想到那些暧昧又狗血的流言。连带着,摊位前好奇张望、指指点点的学员多了,真正来买烤鱼的却少了一些。
不能再这样下去了。贝贝和唐雅一合计,决定组个局,把两个当事人拉过来,面对面把话说开。他们选了史莱克城内一家环境清雅的咖啡馆,特意定了两个相邻的雅间。
当天,相关人员陆续到场。男生间里,坐着核心人物霍雨浩,调解人贝贝,自诩来“传授经验”的徐三石,以及本着室友情谊前来支持(或许更多是看戏)的王冬。
女生间则安静得多,唐雅坐在靠门一侧,对面是低头搅动着杯中咖啡,一言不发的璟儿,以及陪在璟儿身边,试图用眼神传递安慰的萧萧。
男生间内,气氛略显怪异。
“哈哈,雨浩小弟,没想到啊没想到!”徐三石大大咧咧地揽着霍雨浩的肩膀,嗓门洪亮,“这种事儿居然让你抢了先!跟哥说说,啥感觉?放心,这方面哥有经验!追女孩子嘛,就得脸皮厚!你看我追楠楠,多少次了,越挫越勇!”他完全没注意到霍雨浩那一脸“我们情况不一样”的尴尬,以及旁边王冬几乎要翻到天上去的白眼。
霍雨浩只能干笑着应付,目光却不由自主地瞟向身旁的王冬。只见王冬抱臂靠在椅背上,一脸“我与这群凡人格格不入”的表情,尤其是看向徐三石时,那眼神里的嫌弃几乎凝成了实质,仿佛在后悔今天踏进这个房间。
“徐三石学长,”霍雨浩试图转移话题,看向贝贝,“话说回来,贝贝师兄呢?今天不是他和唐雅老师为我们组的局吗?怎么从我们进来就没看到他?”
“咦?雨浩你还不知道?”徐三石抢着回答,一脸“你太不了解你师兄了”的表情。
霍雨浩茫然摇头。
“你以为贝贝和唐雅为啥选这儿?就是因为贝贝他在这家店打工啊!”
“贝贝师兄……在这里打工?”霍雨浩确实第一次听说,在他印象里,出身蓝电霸王龙家族的贝贝,似乎不该为生计奔波。
“这你就不知道了吧,”徐三石压低了点声音,带着点分享秘密的意味,“贝贝很早就不怎么依靠家族了。他和唐雅的学费、生活费,还有你们唐门平日的一些活动经费,大部分都是他们自己辛苦赚来的。不然,你以为维持一个宗门那么容易?”
霍雨浩闻言,心中对这位大师兄的敬佩之情油然而生。难怪贝贝师兄在外院人缘极好,这份不倚仗家族、自强独立的担当,确实令人心折。
与此同时,隔壁女生间。
唐雅看着对面从进门起就只是机械般搅拌咖啡,仿佛要将那杯棕色液体搅出漩涡来的璟儿,心里有些着急。平时的璟儿,可是团队里的开心果,有她在的地方从不缺欢声笑语。可今天,这股低气压都快凝成实体了。
“璟儿……”唐雅放柔了声音,“大家都在这儿,就是希望能帮你和雨浩解决问题。有什么心事,别憋着,跟老师说,如果真是小雨浩做了什么混账事,我和贝贝肯定替你主持公道!”
回应她的,只有咖啡勺碰撞杯壁的细微声响。
唐雅正感到棘手,隔壁徐三石那标志性的大嗓门隐隐约约传了过来,虽然听不真切,但“打工”、“赚钱”等字眼还是飘了进来。唐雅的脸瞬间黑了一半,心中暗骂:这个成事不足败事有余的徐三石!她和贝贝辛苦打工维持唐门的事情,本不想让霍雨浩和璟儿有太大压力,这下可好,全抖搂出来了!要不是现在要处理正事,她真想冲过去给他一脚。
“那个……小雅老师,” 就在这时,一直沉默的璟儿忽然开口了,声音有些低哑,带着歉意,“对不起,让你和贝贝师兄为我们的事情操心了。还有萧萧,谢谢你今天特意陪我过来。”
唐雅眼睛一亮,机会来了!
“你说什么呢,璟儿!” 她连忙接话,“大家都是朋友,是伙伴!看到你好闺蜜这几天闷闷不乐,我能不着急吗?萧萧你说是不是?” 她给萧萧使了个眼色。
萧萧会意,立刻点头,语气带着真诚的担忧:“就是啊璟儿!你看你在寝室,那张小脸都快皱成包子了,话也不多说,我看着都替你憋得慌!有什么事就说出来嘛,这里又没外人!”
或许是萧萧话语中的关切触动了心弦,璟儿一直紧绷的肩膀微微松弛下来,她突然转过身,一把抱住了身边的萧萧,把脸埋在她肩膀上。
“萧萧……还是你懂我……” 声音带着点不易察觉的鼻音,“这两天不能好好说话,不能像以前那样……我真的好难受啊!”
萧萧被这突如其来的拥抱弄得一愣,随即反应过来,轻轻拍着她的背,嘴上却故意嫌弃道:“哎呀,你别突然抱这么紧啊!快放开我!”
“就一会儿……就让我抱一会儿嘛……” 璟儿的声音闷闷的,带着点撒娇的意味。
看着眼前终于卸下一点心防、打闹在一起的两个女孩,唐雅在一旁忍不住露出了欣慰的笑容。这才是她熟悉的那个活泼、会撒娇的璟儿。她心里甚至有点羡慕萧萧,能被璟儿这样依赖着。
这时,轻轻的敲门声打断了房间里的微暖气氛。唐雅起身开门,门口并没有人,只放着一个精致的多层点心架,上面摆满了造型可爱、色泽诱人的小蛋糕和各式茶点,旁边还有一壶冒着热气的花茶。
几乎是同时,隔壁男生间的门也开了,贝贝带着温润的笑容,端着一个类似的点心架走了进去。
“哇!小雅老师,这是……?” 萧萧的注意力瞬间被精美的点心吸引。
唐雅将点心架端到桌子上,看着上面价格不菲的茶点,心里明白这肯定是贝贝的手笔,不由得一阵心疼,这家伙,也太破费了!
“来来来,别客气,” 唐雅招呼道,“想吃什么自己拿,今天我和贝贝请客!”
“太棒了!有蛋糕吃了!” 萧萧欢呼一声,暂时放开了璟儿,眼睛亮晶晶地开始挑选心仪的款式。
璟儿也被这突如其来的甜食攻势弄得怔了一下,看着眼前琳琅满目的点心,一直笼罩在眉宇间的阴霾,似乎被这甜美的气息驱散了一点点。
隔壁男生间。
“贝贝,你可算来了!我们都快把咖啡喝完了。” 徐三石看到贝贝进来,立刻嚷嚷道。
贝贝微笑着将点心架放在桌子中央,在霍雨浩对面的空位坐下:“抱歉,刚帮店长处理了点事情,耽搁了。”
“你给唐雅她们那边送了什么好东西?我好像听到她们在欢呼?” 徐三石好奇地探头。
“一点女孩子喜欢的东西而已。” 贝贝避重就轻,目光转向霍雨浩,神情温和却带着认真,“小师弟,今天找大家来的目的,想必你也清楚。学院里关于你和璟儿的流言传得沸沸扬扬,这对你们个人,对唐门的声音,都不是好事。我们需要尽快解决,给大家一个交代。”
霍雨浩坐直身体,郑重地点点头:“我明白,大师兄。这件事因我而起,我会负责解决的。”
“好,” 贝贝赞许地点头,“那现在,你能跟我们详细说说,那天晚上,到底发生了什么吗?我们需要知道真相。”
瞬间,房间里所有人的目光——贝贝的沉稳,徐三石的好奇,王冬看似不在意实则竖起的耳朵——都聚焦在了霍雨浩身上。
……
唐雅给璟儿拿了一块点缀着新鲜水果的奶油蛋糕,“来,璟儿,尝尝这个。现在心情好点了吗?能不能跟我们说说,那天晚上,到底怎么回事?雨浩那小子,是怎么‘欺负’你了?” 她刻意用了比较轻松的词语,试图让璟儿放松。
璟儿用叉子轻轻戳着柔软的蛋糕,脸颊微微泛红,犹豫了一下,才用细若蚊蚋的声音开口:“其实……其实雨浩哥也没怎么‘欺负’我……就是……就是那天晚上,我们不是在尝试武魂融合嘛……”
她断断续续地讲述了当晚的过程,提到霍雨浩突然像变了一个人,非常强势地亲吻了她,然后就这么抱着她在小树林里睡了一夜。
“起先我确实很生气,觉得雨浩哥怎么能这样……”璟儿的头越埋越低,“但后来……我好像更生自己的气……”
“生自己的气?” 唐雅不解。
“嗯……”璟儿的声音带着困惑和苦恼,“我气自己为什么没有坚决推开他,气自己后来……好像也没有那么讨厌那个感觉……而且,我们尝试武魂融合失败了,我好像真的没办法和他产生共鸣……这让我觉得很难受。再加上后来那些流言,我就更不知道该怎么面对他了,只好躲着他……”
萧萧一边小口吃着蛋糕,一边眨着大眼睛,恍然大悟般压低声音对唐雅说:“小雅老师,原来璟儿是因为初吻才这么纠结啊!我还以为他们早就……”
唐雅忍着笑,用过来人的语气安慰璟儿:“哎呀,我当是多大事呢!原来是我们璟儿的初吻啊!霍雨浩那个木头,突然这样确实不对,但你也别太跟自己过不去。情窦初开,有点慌乱和害羞很正常嘛!”
“很正常吗?”璟儿抬起头,绿眸里充满了迷茫,“可是……可是这样会不会……会不会……”她憋红了脸,终于把最大的担忧问了出来:“小雅老师,亲嘴……是不是就会怀上小宝宝啊?”
“噗——”
正在喝花茶的唐雅差点一口喷出来,连忙用手帕捂住嘴。萧萧更是直接被蛋糕噎到,猛地咳嗽起来,一边咳一边难以置信地看着璟儿。
“咳咳……璟、璟儿你……你刚才说什么?”唐雅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璟儿被她们的反应吓到,更加紧张了,但还是小声而认真地说:“云儿阿姨以前告诉我和雨浩哥,说他是她和公爵大人亲嘴才怀上的……所以,我们一直以为……”
唐雅和萧萧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巨大的震惊和哭笑不得。唐雅扶住额头,长长地叹了一口气,又是好笑又是心疼:“天哪……阿姨她……她那是骗小孩的啊!我的傻璟儿!”
就在这时,她们清晰地听到隔壁房间传来霍雨浩那句石破天惊的“宣言”——“璟儿可能怀上了我的孩子!”
女生间里瞬间一片死寂。
紧接着,是王冬暴怒的吼声和桌椅碰撞的声音。
唐雅和萧萧的表情从震惊到恍然,再到极力压抑的爆笑冲动,嘴角疯狂上扬,肩膀不住抖动。唐雅深吸一口气,努力平复情绪,对同样目瞪口呆、脸颊红得像要滴血的璟儿说:“璟儿……我想,我们找到问题的根源了……走吧,这个‘合并会议’必须立刻召开!”
几分钟前的男生房间。
“也就是说,当晚璟儿找你尝试武魂融合,你在魂力交融的影响下,一时冲动做了让她难以接受的事,而最关键的是——你自己还不记得具体做了什么?”贝贝总结着霍雨浩的叙述,眉头微蹙,觉得这说法实在有些牵强。
“霍小弟,听哥一句,”徐三石用力拍着霍雨浩的肩膀,一副过来人的口吻,“男子汉大丈夫,敢作敢当!喜欢就大胆承认,勇于承担责任才是真男人!”
霍雨浩只能苦笑,感觉这事越描越黑。他求助似的看向旁边一直安静吃着蛋糕的王冬:“王冬,你……你有什么看法吗?你平时和班里女生关系处得挺好……”
被点到名的王冬优雅地放下银质小叉,拿起餐巾擦了擦嘴角,这才慢悠悠地抬起眼,那双粉蓝色的眼眸里带着几分戏谑:“哦?霍大班长终于想起我这个旁观者了?”
“看来王冬小弟颇有高见?”徐三石也来了兴趣。
王冬端正坐姿,清了清嗓子,摆出洞察一切的姿态:“其实,你们只看到了表象。据我这几日的细致观察,璟儿早就不生某块木头的气了。”
“不生我的气?那她生谁的气?”霍雨浩一脸茫然。
“啧,果然是个木头脑袋。”王冬嫌弃地瞥了他一眼,“这都看不出来吗?”
霍雨浩依旧懵懂,但贝贝和徐三石交换了一个眼神,似乎明白了什么。
“璟儿她,”贝贝温和地点破,“是在生她自己的气。”
王冬赞许地点头:“没错。她不理会你,更像是在逃避。但她又会下意识关注你的一举一动,只是在你目光看过去之前,迅速变回那副冷淡模样。我还注意到,她没人的时候会不自觉地抚摸自己的嘴唇,神情很是懊恼……”
“我明白了!”霍雨浩豁然开朗,猛地站起身。其实他何尝没有观察璟儿,多年的相处让他们早已熟悉彼此的每一个小动作。即便这几日冷战,在烧烤摊上,他们依旧能通过一个眼神、一个细微的动作明白对方需要什么炭火、调料或是食材,那种默契早已刻入骨髓。他只是需要有人点醒他,璟儿反常行为下的真实情绪。
“大师兄,”霍雨浩转向贝贝,语气变得无比郑重,带着一种破釜沉舟的决心,“徐三石学长说得对,男人应该承担责任。虽然我不记得那晚具体细节,但事情因我而起,我必须负责到底。”
“说得好!这才像话!”徐三石大声附和。
“但是师兄,还有徐三石学长,王冬,”霍雨浩脸上泛起一丝窘迫的红晕,“接下来我要说的话,希望你们能暂时为我保密。”
“放心,小师弟,家丑不外扬。”贝贝承诺道,语气带着理解和安抚。
“我徐三石对兄弟绝对够意思!”
“看在室友的份上,我会替你保密的。”王冬也难得正经地点头。
得到三人的保证,霍雨浩深吸一口气,仿佛要用尽全身力气,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怀疑……璟儿可能怀了我的孩子。”
“……”
房间里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徐三石张着嘴,蛋糕叉掉在盘子里发出清脆的声响。贝贝温文尔雅的笑容僵在脸上,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错愕。王冬更是瞬间炸毛,猛地站起,一把揪住霍雨浩的衣领,另一只手握紧拳头,眼看就要砸下去,声音因为愤怒而拔高:“霍雨浩!你这个混蛋!你对璟儿做了什么?!”
“王冬!冷静点!”贝贝和徐三石赶紧上前拉住几乎暴走的王冬。
贝贝强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扶额道:“雨浩,你们才十二岁……这……这中间是不是有什么误会?” 他实在无法相信,自己看着的小师弟会做出如此……离谱的事情。
就在男生间一片混乱之际,他们的房门被敲响了。
贝贝深吸一口气,整理了一下表情,上前开门。只见门外站着女生间的三人。唐雅和萧萧脸上的表情极其古怪,像是在拼命压抑着某种足以掀翻屋顶的大笑,嘴角抽搐,肩膀微微发抖。而被她们夹在中间的璟儿,则从脸颊红到了耳根,头埋得低低的,几乎要缩进衣领里,完全不敢抬头看人。
“小雅,你们这是……?” 贝贝疑惑地问。
唐雅深吸了好几口气,才勉强用颤抖的声音说道:“我觉得……我们需要……合并会议了。”
等到双方人马坐定,信息一交换,真相终于大白。
原来,那天晚上霍雨浩因“魂力暴走”,仅仅是与璟儿亲吻,然后抱着她在小树林里睡了一晚!除此之外,什么更“深入”的事情都没有发生!
而那个让两人困扰数日,甚至引出“怀孕”惊悚猜测的核心误会,竟然源于一个令人啼笑皆非的、孩童性教育缺失造成的乌龙——霍雨浩和璟儿都坚定不移地认为,只要亲嘴,女孩子就会怀孕!
这个错误的认知,源自霍雨浩已故的母亲霍云儿。她当年曾用“亲嘴就有了你”这样的说法来搪塞年幼好奇的霍雨浩关于身世的疑问。这个善意的谎言,却被两个孩子信以为真,并深深记在了心里。
更让在场众人绝倒的是,当霍雨浩同样说出“璟儿怀上我孩子”这句话时,坐在一旁的王冬竟然也露出了深以为然的表情!显然,这位在某些方面的常识也匮乏得惊人!
一时间,咖啡店内这两个相连的雅间里,充满了复杂难言的气氛。贝贝扶着额头,无奈又好笑;唐雅和萧萧终于忍不住,捂着嘴发出压抑的“噗嗤”声;徐三石则是拍着大腿,笑得前仰后合,直呼“绝了”;霍雨浩和璟儿并排坐着,恨不得化身鸵鸟,把头埋进地里;而王冬在搞清状况后,先是愕然,随即也闹了个大红脸,别扭地扭过头去,嘴里嘟囔着:“笨、笨蛋吗你们!”
一场闹剧,最终以这样一种令人哭笑不得的方式收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