空调外机在窗外嗡嗡作响,宋夏咬着吸管搅动杯底的冰块,深褐色的咖啡液在玻璃杯里打着旋。金俊完修长的手指突然叩了叩桌面,惊得她睫毛一颤,像被晨露压弯的鸢尾花瓣。
“所以…”他故意拖长尾音,指腹摩挲着她搁在桌边的手腕,“下个月初跟我回昌原?”
宋夏感觉喉咙里卡了块方糖,甜腻的窒息感涌上来。这是金俊完第三次提起这件事,前两次都被她装傻糊弄过去。
此刻他温热的呼吸拂过她耳垂,声音像掺了枫糖浆的拿铁:“新装修的房子你都没看过,我妈特意换了蕾丝窗帘——你不是最喜欢白色蕾丝?”
“可,可是…”她慌乱地避开他近在咫尺的眼眸,“我还有幅画…”
“我看过你的日程表。”他从衣服口袋抽出折叠整齐的表格,展开时发出窸窣的响动,“下周五到周日,正好有空。”
宋夏瞪大眼睛看着表格上被荧光笔圈出的日期,连她随手写在角落的“生理期注意”都被照得清清楚楚。这人居然偷翻她的日程本!她刚要发作,却被他用拇指按住嘴唇。
“我爸把书房改成你的画室了。”他的声音突然放轻,像羽毛扫过琴弦,“你上次说想要朝南的飘窗,现在阳光能直接照在画架上。”
她的手指蜷缩起来。两个月前与金俊完父母深夜视频时,她确实随口提过想要个带飘窗的画室,没想到他们连这样的细节都记着。
咖啡杯壁凝结的水珠顺着指尖滑到手腕,仿佛某种无声的催促。
“伯父伯母会不会觉得…”她盯着桌布上蔓延的咖啡渍,“我是中国人,我们…”
“我妈每天对着电视学中文问候语。”金俊完突然切换成字正腔圆的普通话,“你好,宋夏。拜拜,宋夏。”
他学得惟妙惟肖,连老人特有的拖长音都模仿出来,逗得她噗嗤笑出声。
“就住两晚。”他趁机把她的手指包进掌心,“周日下午就回首尔,嗯?”
暮色渐浓时,宋夏抱着膝盖蜷缩在沙发角落。手机屏幕明明灭灭,搜索框里躺着“韩国传统家庭见面礼仪”,旁边是购物车里标价惊人的高丽参礼盒。
金俊完洗完澡出来时,正看见她对着韩剧里儿媳敬茶的画面咬指甲。
“他们要是让我行大礼怎么办?”她突然转头,发梢还沾着水汽,“我查了说第一次见面的规矩特别多…”
金俊完擦头发的动作顿住。水珠顺着喉结滚进锁骨凹陷处,在暖光灯下泛着莹润的光。他忽然单膝跪上沙发,湿漉漉的毛巾罩住两人头顶,在狭小空间里制造出潮湿的私密。
“听着,亲爱的。”他的气息喷在她发烫的耳廓,“你只需要做三件事。”
“第一,收下我妈准备的韩服,哪怕颜色丑得像泡菜坛。”
“第二,把我爸泡的松针茶喝完,虽然苦得能唤醒死人。”
“第三…”他忽然含住她耳垂轻笑,"晚上溜进我房间,别让木地板发出声音。”
宋夏的拳头锤在他胸口,却被就势拽进怀里。洗衣液的雪松香混着他身上未散的水汽,将她裹进温热的茧。
窗外的月光在地板上流淌,她数着他衬衫下规律的心跳,听见自己沙哑的声音:“要是他们不喜欢我…”
“那就私奔。”他答得轻快,手指缠绕她垂落的发丝,“回中国住你外婆的老四合院,每天画玉兰花。”
她终于笑出声,笑着笑着眼眶却发酸。凌晨三点,金俊完在睡梦中被怀里细微的抽动惊醒,低头看见宋夏睫毛上凝着泪珠,手机屏幕还亮着韩语教学视频。他沉默着将人搂得更紧。
出发那日,宋夏在玄关换了三双袜子。米色太素,红色太艳,最终选了绣着淡紫桔梗的短袜——金俊完说过那是他母亲最爱的花。
大巴启动时,她的手指紧紧攥住衣角,指尖有些发白,心里却莫名地期待着。
“放松点。”金俊完掰开她僵硬的手指,将一枚银杏叶放进她掌心,“我妈的嫁妆匣里全是这种书签,她说要送给未来儿媳当见面礼。”
看着这枚枯黄的银杏,宋夏突然想起上个月路过银杏大道时,他弯腰捡拾落叶的古怪举动。原来早在那时,这场温柔的围猎就已布下天罗地网。